晨光微露,薄雾如纱,轻轻笼罩在江南小城的青瓦白墙之间。一条蜿蜒的石板路从城南延伸至城北,两旁是低矮的木结构店铺,檐角挂着红灯笼,清晨的风一吹,便轻轻摇晃,像在向世界问早。城东的“安和堂”小诊所,门楣上挂着一块木匾,字迹清秀而温润,是沈砚舟亲笔所题。门前种着一排桂花树,枝叶繁茂,虽未到花期,却已隐隐透出清甜的气息。门前的竹椅上,摆着一碗刚熬好的白粥,热气袅袅升起,与晨雾交融,仿佛一幅静谧的水墨画。诊所内,沈砚舟正低头为一位老人把脉,指尖轻按在对方腕间,神情专注而平和。他已不再穿风衣,也不再藏刀于袖,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素色棉布长衫,袖口微卷,露出结实却不再锋利的手臂。他的眼神不再如刀,而是像秋日的湖水,平静、深邃,映着光。“脉象稳了,药再吃三剂,便不必再来了。”他轻声说,声音里没了杀意,只剩温柔。老人笑着点头:“沈大夫,您这药方灵验,我这老寒腿多少年没这么轻快了。多谢您,也多谢阿玲姑娘。”“该谢的是我们。”沈砚舟微笑,“您愿意信我们这小地方的诊所,是我们的福气。”老人走后,阿玲从后屋端出一碗热粥,轻轻放在他面前:“趁热吃吧,你一早上看了八个病人,胃该空了。”他接过,低头喝了一口,温热的米粥滑入喉间,暖意从胃里蔓延至全身。“你煮的粥,越来越像样了。”他抬眼笑她,“不像刚来那会儿,烧成糊锅巴,还非说‘这是焦香风味’。”阿玲嗔他一眼:“那时候我连煤气灶都不会开,现在都能给你炖鸡汤了,还不知足?”他笑,不语,却伸手轻轻擦去她嘴角沾的一粒米。这一幕,若被昔日影刃组织的人看见,定会惊掉下巴——那个冷血无情、一击毙命的“刃”,竟会为一个女人擦米粒,竟会安心坐在这小诊所里,为老人把脉、喝粥、听雨。可这,才是真实的他。才是他真正想成为的人。三年前,沈砚舟在医院重伤昏迷,阿玲守了他七日七夜。他苏醒后,第一件事,便是撕毁影刃组织的所有密令,将藏在皮箱中的任务档案一把火烧尽。火光映着他苍白的脸,也映着他决绝的眼神。“从今往后,沈砚舟死了。”他对阿玲说,“活着的,只是一个想好好过日子的普通人。”他没有再联系组织,也没有再拿起刀。他注销了所有身份,与阿玲一同南下,来到这座远离纷争的小城,租下这间小铺子,开了这家“安和堂”。起初,无人信他是个大夫。他不会开西药,也不懂现代仪器,只靠一把脉、几味草药、几根银针,便敢接诊。村民们观望许久,直到他治好了村头李婶的风湿,救了王家小儿的高烧,才渐渐信服。“沈大夫虽看着年轻,却有真本事。”
“听说他从前是大医院的专家,来这儿是为养病。”
“他和阿玲姑娘,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流言蜚语,他不再在意。他只在意每日清晨阿玲为他煮的那碗粥,只在意她笑起来时眼角的细纹,只在意窗外的雨声、院中的花香、街角孩童的嬉闹。他学会了煮粥。起初不是烧糊,就是太稀,阿玲却从不嫌弃,总说:“你煮的,我都爱喝。”
后来他学会了火候,学会了加一点姜丝去寒,学会了在粥快好时撒一把葱花。
他甚至学会了在粥里偷偷加一个荷包蛋,等她醒来时,笑着说:“今日有惊喜。”他学会了种花。从前,他只认识刀与血,如今,他认识了玫瑰、茉莉、山茶、桂花。
他在院中搭了花架,种了爬山虎,还在窗台摆了盆兰草。
阿玲说:“你种的花,比你本人还温柔。”
他笑:“从前我只懂如何杀死一个人,如今才懂,如何让一朵花活着。”他学会了听雨。从前,雨声是掩护杀戮的背景音,是逃亡时的节奏。
如今,雨声是安眠曲,是清晨的闹钟,是与阿玲依偎在窗边,听水滴从檐角坠落的诗意。
他们常在雨天煮茶,她读书,他写字,偶尔回头相视一笑,便觉岁月静好。他终于明白——平凡,才是最奢侈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