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华门外,又一列锦衣卫肃然而至。
守门侍卫急忙上前阻拦,却见来人并无停步之意。
指挥使大人。守卫躬身行礼。
钱尧何在?郑宁面色凝重,声音冷峻。
副指挥使方才已随安国公入宫。
郑宁一把推开守卫,厉声道:本官接获密报,安国公等人意图不轨......
他昨日醉酒酣睡,今晨醒来竟在枕边发现一封密信,详述安国公今日将发动宫变,届时副指挥使钱尧将以寿康宫女眷性命相胁,逼迫武将就范、文官妥协。
而他的夫人徐氏,此刻应当已在宫中。
守卫仍挡在面前,如此大队锦衣卫入宫确实不合规制。
让开!郑宁正要发作,忽闻身后传来一声轻唤:相公......
他猛然回头,只见徐氏身着素服正从马车上缓步而下。
你未进宫?郑宁既惊且疑,悬着的心却稍稍落下。
妾身本要进宫,途中马车突然损坏。徐氏柔声解释,待车夫修好赶来,正巧遇见相公。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方才修车时,有人将此信交予妾身,嘱咐若遇见相公便转交于你。
郑宁瞳孔微缩,接过信笺展开,只见纸上寥寥数字:得闻指挥使爱妻如命,烨甚慕之,待宫中事了,必把酒言欢。
他顿觉后背发凉,额角已渗出冷汗。
相公怎么了?徐氏关切询问。
你们几人,护送夫人回府。郑宁强自镇定,本官今日有要事在身,晚些回府。
韩烨不仅已秘密返京,更护住了他的夫人,这份人情,看来他郑宁苏不得不还了。
况且……若安国公果真谋反成功,他这个一心想要置身事外的锦衣卫指挥使,怕是也无法独善其身了。
郑宁振臂高呼:随本官入宫护驾!
*
四皇子......安国公语气从容,俨然胜券在握,当初是老夫扶你登基,如今自然也能废你。
哦?是吗?宁武帝淡淡一笑,目光落在谢婉仪手中的瓷瓶上。
谢婉仪指尖微颤,将瓷瓶轻轻放回案几。
这瓶鹤顶红乃太医院仅存,一滴便可夺命。
念在君臣一场,饮下它,老夫许你全尸。安国公斜睨一眼,立时有锦衣卫拔刀架在宁武帝身后。
四皇子,请吧!安国公眉峰轻挑,冷厉中透着得意。
宁武帝却只是淡然一笑。
谢婉仪早已浑身瘫软,倚在宫女身上。
宁武帝最终拿起瓷瓶,平静眼眸中掠过一丝悲凉,轻叹道:接下去的事情,就靠你们了。
话音未落,他拔开木塞正要仰头饮下,忽见银光一闪,一柄长刀击飞瓷瓶,毒液溅落三尺之外。
同时,宁武帝身后的锦衣卫迅疾出手,利刃已架在安国公颈上。
安国公这才看清,这个满脸虬髯的锦衣卫,有一双他所熟悉的眼睛。
我的好外甥,安国公冷笑,没想到你已回京。
韩烨撕去伪装,露出本来面容,看向安国公的眼神带着几分复杂。
舅舅。他依旧如此称呼。
知道我为何从来都不喜欢你吗?安国公语气平淡,因韩鸿泰那等莽夫,生不出你这般的儿子。
舅舅,收手吧。韩烨手中刀锋又进半分,刃口已见血痕。
安国公冷笑,凤仪宫三层守卫,你以为仅凭你一人能逃得出去?
他突然向后仰身,方才搀扶谢婉仪的宫女骤然发难!
*
寿康宫内,哀乐如缕,连日守丧令众命妇疲惫不堪,今日来人较昨日又少三成。
出乎意料的是,谢太后竟亲临灵堂,原本懈怠的众人不得不强打精神。
给张夫人、李夫人、赵夫人赐座。谢太后缓缓开口,环视四周时发现锦衣卫指挥使郑宁的夫人徐氏却并不在内。
谢太后恩典。几位年迈命妇虽在家中贵为老封君,入宫仍须谨守君臣之礼。
谢太后微微颔首,转身时眼中厉色尽显。
只要度过今夜,这天下便将改姓谢!
宫门外忽然有人疾步走来,钱尧迅速迎了上去,只听那人小声回道:“凤仪宫内传来了打斗声,指挥使要不要去看看?”
钱尧眉心一紧,随即摇头道:“凤仪宫都是国公爷亲自安排的人马,不必惊慌,等他信号。”
事何?谢太后步出殿外询问。
钱尧躬身回禀:国公爷那边,想必已经动手了。
谢太后淡淡点头,望着殿内浑然不觉的命妇们,挥袖下令:将寿康宫围住!
*
那宫女袖中匕首直刺韩烨面门,韩烨闪身格挡,刀鞘相击铿然作响,匕首应声落地。
趁此间隙,安国公疾退三步。
凤仪宫门轰然洞开,手持弩机的金吾卫将大殿团团围住。
韩烨,你来得正好!安国公纵声大笑,就让老夫送你们一同上路!
他侧身让开,箭矢如雨射入殿中,两名来不及闪避的小太监当场毙命。
韩烨一脚踢翻桌案,拉宁武帝蹲身躲避,木桌挡开箭雨,为二人赢得喘息之机。
箭势如暴雨倾盆,一波猛过一波,弩箭钉入木柱的声响不绝于耳。
宁武帝面色灰败,眼底却盛满忧虑:你不该亲自来的。
话音未落,一支弩箭破空而至,瞬间射穿厚重的紫檀木案,韩烨侧身闪避,箭矢擦着他的鬓发掠过,深深没入身后的盘龙柱。
韩烨抿唇不语,眉宇间凝着凛然之气。
箭雨稍歇,殿内外陷入诡异的寂静。
安国公已退至殿外廊下,双方僵持不下。
韩烨目光扫过殿角,忽然定格——谢婉仪瘫坐在血泊中,指尖染满猩红,她身旁的小太监已气绝身亡。
电光火石间,韩烨纵身跃至谢婉仪身后,长刀轻架在她肩头。
表姐,他在她耳畔低语,气息拂过她散乱的鬓发,援军马上就要到了,助我拖延片刻。
谢婉仪浑身一颤,染血的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