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科贪婪，什么都想要；但同样因为贪婪，什么都不想失去。所以罗科有忌惮，做事会留一线，不一定见好就收，但见到不好一定会跑。
戴小言却可能连什么时候能上，什么时候不能上都分不清。
看到罗科的时候，廉杰只觉得两眼发黑；看到戴小言，廉杰连双眼发黑的力气都没了。
想起徐登山和他说的基本情况中有关戴小言的部分，廉杰的心沉到谷底。
难道说这个案子最后要查到自己人头上？
“平时我爸跟我住在一起，有我老婆伺候，过得都好好的。”戴小言说道，“就那天，就那一天，我跟我老婆送女儿去县里上高中，家里就我爸一个人……等我回去的时候，就看见我爸的尸体……”
廉杰问：“你有什么线索吗？你父亲生前有和谁结仇吗？”
“姚佑！姚佑！”戴小言立即大叫起来，“是他杀的！姚佑！他杀的！我那天晚上回来，看见他坐在路边上冲我笑！大晚上他坐路边疯笑！就是他杀的！就是他！”
“冷静，冷静！”廉杰开口。
“就应该抓起来！吊起来打！他不招也得招！你们在等什么！”戴小言疯狂大喊。
“戴小言！”廉杰呵斥，“你是一名警察！你知道你刚刚是什么行为吗？是刑讯逼供，屈打成招！”
正在奋笔疾书做笔录的徐登山也说：“那是违法的！”
戴小言丝毫不把两人放在眼里，说：“你们就是一群怂包！”
在戴小言口中说出更难听的话之前，廉杰直接直接打断：“你为什么觉得姚佑会杀你父亲？”
戴小言一脸的不可置信：“大晚上不睡觉，他跑路边坐着，等着我回来，专门跑路边坐着等我！就是他杀的！”
“我在问你动机！”廉杰大声打断戴小言，说，“动机是什么？他为什么要杀你爸？”
戴小言一下子闭嘴了，他缓缓坐下，把手插进兜里，说：“她姐想要我家钱，我爸没给。”
徐登山气得连笔录都不写了，冷笑一声，说：“姚佑的大姐姚佳每个月都往老家寄五千块钱，五千！足足五千！你一个月工资才多少？一年能挣五千吗？”
戴小言差点没忍住翻白眼。
五千？！瞧不起谁呢！谁看得上那点工资，这帮省里来的蠢猪！
“戴小言。”廉杰沉声开口，“我是刑侦大队的，我今天坐在这里是为了查凶杀案，不是贪腐案。你老老实实说，我才能找到真的凶手。就算你把姚佑打死，如果他不是真凶，那也是白搭！”
换个说法，戴小言果然听懂了。
于是戴小言说：“姚成功家二丫头要把自己卖给我家，我说给一万块钱，她要五万，我没给。”
徐登山气得鼻子都冒烟了：“姚佩才十五岁，你爸都六十多了！人家小姑娘吃饱了撑着要把自己卖给一个老头子？”
廉杰直接给了徐登山一个暴栗：“插什么嘴？记你的笔录！”
徐登山悻悻地拿起笔。
戴小言看到徐登山被呵斥，忽然感到一阵得意，说：“她大姐就是在外面卖的，什么人都要，她怎么就不能卖？卖给我还不用接客呢！一万块钱都给多了！要不是看她年纪小，倒贴我都不要！天晓得她睡过多少个？”
徐登山气得想骂人，但又不敢说话，只能把愤怒都发泄在纸张上，下笔一下比一下重。
廉杰开口，却是一个很奇怪的问题：“你能联系上她大姐？”
戴小言一愣，随即一脸嫌弃，说：“谁会看上那个脏女人！”
廉杰深吸一口气，说：“我问你，是不是能联系上姚佩和姚佑的大姐，姚佳。你知不知道怎么联系她？或者你知不知道谁能联系上她？”
关于姚佳这个人，刑警大队一直在查。
按理说，在这个人均工资只有几百块的时代，一个每个月都能给家里寄五千块的女人应该很容易查到踪迹，但他们一直毫无线索。
村里人早都问遍了，大家都说不知道去哪儿了。从汇款地址查竟然也没有进展，银行只知道有这么个人，但具体住在哪，在哪工作，一无所知。
戴小言一摊手：“我怎么知道？不说这个村儿了，这个镇上也没人知道姚大丫头去哪儿了，姚家小子都不知道。姚成功死之后就去县里了，没人见过她。”
廉杰继续问：“那你怎么知道姚佳的工作？”
戴小言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说：“一个丫头片子，一去县里就能拿五千块钱回来，不是卖还是什么？”
廉杰感觉自己快要心肌梗塞了：“也就是说，其实你根本不知道姚佳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肯定是卖！”戴小言十分肯定，“不然就是当了谁的二奶，姚大丫头长得还是水嫩的，说不准就有那大老板看上了。”
“证据呢？”廉杰深吸一口气，说，“你是个警察，也在干这种不讲证据的事吗？”
戴小言一愣。
警察才能不讲证据啊！
但这话他不能说，只能悻悻然说道：“那外面都这么传。”
说完，戴小言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接着说：“那姚二丫头还涂个红指甲，一看就不正经，她大姐能好到哪去。”
徐登山一边记一边翻白眼。
证明姚佩不正经的方式是姚佳不正经，证明姚佳不正经的方式是姚佩不正经。左脚踩右脚直接上天吧。
中午，廉杰翻看笔录，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戴小言对姚家三姐弟的诋毁。一想到下午要去见姚佑，廉杰忽然有些退缩。
他曾遇到过那么多危险，多少次险象环生，他都没有害怕。
可是今天，他有点害怕了。
廉杰有点不敢去见那个孩子。
罗科至少是有点脑子的，戴小言却是一点脑子都没有，这样的人，哪怕在美化自己的情况下，也依然能把自己的形象毁损成这样，那真实情况呢？
这时，马竞凯走访回来了。
“怎么样？有什么线索没有？”廉杰赶忙问。
马竞凯一手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一手摘下帽子，然后从旁边的水壶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全灌下去。
“都九月了，怎么还这么热？”马竞凯一屁股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拿警帽当扇子，“目前来看，还是和登山的走访信息差不多，没有什么突破性的线索。”
“就你目前得到的信息，说一说，我结合小徐的笔录看一下。”廉杰说道。
马竞凯喘了口气，说：“我问了几户住在戴孟新附近的人家，根据他们的说法，戴孟新本人脾气又臭又硬，爱贪小便宜，而且经常对着别人发火。真要说起来，周围一大片人都讨厌他，如果说是邻里纠纷导致的犯罪，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徐登山点了点头，说：“戴孟新是个麻烦的老头，曾经因为寻衅滋事被多次拘留，有一次还被判了六个月有期徒刑。对了，小马哥，戴小言还有罗所长都是灵欢公安大学毕业的，也不知道是走的什么狗屎运，能跟你考一样的大学。”
“灵欢公安大学？没道理啊！”马竞凯觉得奇怪。
“他这有什么问题吗？”廉杰问道。
马竞凯回答说：“我们学校排名靠前，虽然根据法律规定，只要重要亲属不是重大政治立场问题、死刑或者服刑中就可以通过政审，但因为报考人数多，择优录取，最后能进的背景都非常干净，如果父亲有前科，按理说是进不了灵欢公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