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她说得多么违心，多么冠冕堂皇，多么大义凛然，多么为他人着想，细致周到！
“所以，陛下认为民女说得可有道理？”
牧九萧说完，波澜不惊的小脸上自始至终都淡定得不像话，静静等待着徽文帝的反应。
一瞬间，除了孤北浔饶有兴致地吃着菜，敛着情绪不受影响外，一殿之中，气氛紧张到了极点，空气也似乎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静。
牧九萧的话成功的让徽文帝脸色变了又变，眉心一锁再锁。
这女子几句话，就将他的命令弃之不顾，上升到了一国脸面。
若是徽文帝真的承认牧九萧说的有道理，那么他必须收回惩处小宫女的命令。
若是他不认同牧九萧说的，那就是在毁国家荣誉，承认他是一个滥杀无辜，冷酷无情的君主。
一国之君，若是只有杀伐果决，冷漠残暴，没有宽厚仁德，仁爱怜悯，何以服众？
君主如船，黎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便是这个道理。
这个台阶，他不下也得下。
良久，他面色微动，脸色才缓和开来，对着牧九萧无奈地笑了，“你这丫头，不愧是北浔看上的人，倒真是伶牙俐齿，令人不可小觑啊。”
“罢了，你都这么为朕处处考虑了，凡事体贴周到，若朕再惩处她，反倒是朕的过错了，行了，就依你所言，恕她无罪便是。”
静妃就坐在徽文帝身侧，她错愕地抬头，面露惊讶。
她方才都能感受到徽文帝身上散发出来的阴沉，却在眨眼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女子，很不简单！
孤北浔把玩着酒杯，修长的手指一顿，唇畔玩味掠过，一点也不意外徽文帝的决定。
牧九萧在进入静华宫后，就盘算好了要在宴会结束前去查探禁忌秘密，她一直在等待时机离开主殿。
她向来不做没把握的事，而她一旦出手，必然不会留下把柄。
牧九萧很清楚自己一直在徽文帝暗卫的视线之下。
准确来说，是今日这静华宫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是被密切注视着的。
饶是如此，也没人会以为是她刻意去陷害一个素不相识的小宫女。
衣裙被不小心染脏，只能是意外。
她早就料定徽文帝不会不顾皇室体面，凤眸里闪过一抹笑意。
落落大方在众目睽睽之下，对着徽文帝鞠了一躬，“多谢陛下肯给民女解释机会，给这宫女一个再生的机会。”
牧九萧谢过徽文帝后，非常无奈垂眸看了眼一身污垢的衣裙。
盈满笑意眸子里陡然闪过一抹严肃，只听她认真地说，“民女可否再请求陛下一件事？”
徽文帝一愣，不过很快就又开怀笑了，这丫头，性子倒是直爽，也毫不客气。
一番话，把他哄开心也就罢了，还得寸进尺地这般面不改色，北浔是哪里找来的妙人。
北漠国这么一个谦和温情的国家，居然还有这般率真随性的女子，倒真是传闻误人。
“说吧，何事？”徽文帝兴致被挑了起来，同样爽快地说道。
“陛下莫紧张，也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民女不过是想着，既然是这宫女失误让民女这身衣服脏了，那就让她带民女去偏殿更衣可好？”
牧九萧面色平静，敛下了眼底的暗芒，这才是她忙活了半天，真正的目的。
“确实不是什么过分的问题，你倒是对这小宫女甚为用心，朕准了！”徽文帝大手一挥，慷慨道。
小宫女眸中的绝望早已被惊喜与诧异交织着，短短一炷香，就像是从鬼门关里过了一遭，到最后有惊无险地被人拉了回来。
直到徽文帝那句准了，她那颗普通直跳的心真正放松下来，瘫坐在地上的她浑身如水洗一般，显然被吓得不清。
她满脸感激地看向牧九萧，心里止不住的感动。
她急急地手掌撑地，不断给徽文帝磕头谢恩，“奴婢多谢陛下不杀之恩。”
转而又对着牧九萧结结实实磕了个响亮的头，满眼泪水地说，“姑娘心善，奴婢感激不尽。”
一个是不杀之恩，一个是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