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在顾府门前缓缓停驻。顾彻掀开车帘一角,目光触及那扇熟悉的朱漆大门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
月前他便差人快马加鞭送回了归期,按理说此刻该是红绸绕门、爆竹齐鸣的景象,可眼前的顾府却静得像座沉寂的宅院,别说等候的下人,连半分迎客的喜色都寻不见。
“将军,这……”身旁的副将刚要开口,却被顾彻抬手止住。
他深吸一口气,正欲亲自下车,身后的柳娘已带着儿子顾念北跟着下来。
她穿着一身雪白色绣玉兰花的衣裙,鬓边斜插一支珍珠步摇,本是精心打扮过的模样,此刻望着紧闭的府门,眼底那抹精心掩饰的期待瞬间褪成了暗色。
那位郡主主母,是故意要给她们母子一个下马威?
连这点门面功夫都懒得做,看来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她悄悄攥紧了身边顾念北的小手,掌心的薄茧蹭过孩子细嫩的皮肤。
见顾念北好奇地抬起头,柳娘心头一紧:无论这府里的水多深,她都得为儿子搏出条安稳前程来。
顾彻的脸色早已沉了下来。
他戎马六年,在边关吃尽苦头,原以为归来能得几分暖意,谁知竟是这般冷清。他朝副将扬了扬下巴:“去叫门。”
副将应声上前,叩门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那扇厚重的大门才“吱呀”一声缓缓开了道缝,门房探出个脑袋来,看清门外的人时,眼睛“唰”地瞪得溜圆,脸上的褶子都因激动而舒展开来:“将、将军?您回来了!”
他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顾彻心中的郁气散了大半——看来府里上下还是盼着他的,连个门房都这般激动。
他哪里知道,门房此刻满脑子想的都是“将军回来了,拖欠的月钱总该发了”。
这些日子府中拮据,那位老太太和二公子顾泽又惯会摆谱,底下奴才们被压榨得苦不堪言,若不是还盼着这位掌家的将军归来,他们这些没签死契的早就卷铺盖走人了。
“将军快请进!”门房忙不迭地把门推到底,脸上堆着热络的笑。
顾彻点点头,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连带着柳娘母子都被他甩在了身后——他此刻满心都是昭华,那个他亏欠了六年的妻子。
六年了。当年他无奈离京,留昭华独守空房,如今想来满心愧疚。
他总想着,这么久过去了,她该原谅他了吧?
等见到她,定要好好补偿……
这般想着,他几乎是大步流星地往里走,连柳娘在身后轻唤他都未曾听见。
穿过抄手游廊时,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老太太由丫鬟搀扶着,身后跟着已长到八尺高的顾泽,慌慌张张地迎了出来。
看到顾彻的那一刻,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满了泪水,踉跄着扑过来:“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
“娘!”顾彻喉头一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任由老太太抱着他的肩膀泣不成声。他抬手轻拍母亲的背,声音带着哽咽:“娘,别哭了,儿子回来了,以后再也不离开您了。”
这么多年,因为觉得愧对昭华,他一直不敢回京,如今想来,他更是愧对母亲。
不过事已至此,日后他和昭华好好补偿母亲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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