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小郡主并不觉得,盛元启是否会把皇位拱手相让,会留燕皇室之人的性命,但毋庸置疑,他需要燕夔这个逃避天下人斥责的傀儡。
所以,最后他准备好了一切,天子要死了,新帝也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他以为,天下已是他囊中之物,却不知其早已是瓮中之鳖。
澹台元序为盛元启布了很大一盘棋,等君入瓮。
但她也清楚,这场为盛元启准备的杀局,越快到来则是越好,大梁朝内的不和,必须尽快解决。
只是,老谋深算如盛元启,岂会这般容易便入了她的局,她需要一步一步,让种在盛元启手中的那颗种子发芽。
若是没有信心拿下胜利,盛元启怎会以多年的隐忍蛰伏相搏,除非盛元启已经走上了绝路,不得不放手一搏。
而此刻,这能逼着盛元启走上绝路的人,如同命运的安排站在眼前。
谢兰时来替她解围,却不幸将栽入棋盘,变成她手中的一颗棋子。
眼前之人如清风朗月,如矜洁兰花,他就在眼前,却是让小郡主摇了摇头:“不行,我怕把他惹急了,他先找人把你杀了。”
“如此,便得不偿失了。”
“被逼上绝路的人,什么事都做的出来,说不定便会直接对你下手。”
“他卧薪尝胆这么多年,定会选择最稳妥的胜利,他不会冒险,我们也不能莽撞。”
闻言,谢兰时只是垂眸不语,直到看的小郡主有些不安。
“小姐,你自相矛盾了。”
“你也说了,被逼上绝路的人什么都干的出来,说不定盛将军不是对我出手,而是直接起兵了呢?”
“到时杀局自成,大梁境内再无后患。”
“以一人为棋,为天下人谋安。”
澹台元序沉默,一时间竟是想不起来,是如何聊到此处的。
“你有大义,你愿为天下人而赌。”
赌逼得盛元启发兵,而非选择杀掉威胁以绝后患。
“但……我想尽可能在这场棋局中保全最多人的性命,你也是其中之一。”
“不行,说什么都不行,先让我想想。”
谢兰时看到少女微长的睫毛垂下时轻颤,她清楚澹台元序想要尽可能保全一切的心。
她悯爱天下。
居其位,谋其政。
她一直在做本不该是由她做的事,而她似乎又都做到了。
“小姐。”谢兰时无奈,第一次发现眼前这位雷厉风行的小郡主,也有如此犹豫不决的时候。
“为什么总叫我小姐?”
闻言,谢兰时不知如何回答。
无人回应,澹台元序抬头坦然对上了那一双潋滟的眸子,她说她要想想。却又因为此前一直落在身上的炽热目光,难以安心。
最后,她下定决心般点头。
“好吧。”
“你坚持,我也不能拦着你,我就算拦得住你,也拦不住丞相。”
她早有预料,以丞相和御国大将军不合的关系,若是听了盛元启屯兵的消息必是震怒。
此番之下,丞相若也有心在这棋局之中插上一手,小郡主根本拦不住。
自然丞相老谋深算,定也不会坏了棋局的。
谢兰时看着那一双眸子下的晦暗不明,在最后终于重新蜕为澄净,他笑了,小郡主却没有笑,只盯着他。
“我说过,我和父亲所想不一样,所以我不拦你。”
“这次也不拦。”
“我还说过,不管你做什么,只要不违大梁刑法,我都可以保你不死。”
话落,天边适时一抹朝霞洒来。
因一夜大雨而起的薄雾散了大半,他们看到对方沐浴在阳光下。
澹台元序觉得有些怪异,拽了拽快擦到地面的狐裘,正想要回自己的小院,回暖烘烘的小屋子里。
她转身,脚步一顿,想到什么,于是开口。
“你为什么过来了?”
她指谢兰时此前突然出现的那幕,聪明如谢公子,瞬间便明了小郡主话中所问:“我本想问问昨夜发生了什么事,到了云松庭,还未入内便被白姑娘打发过来了。”
“昨夜的事啊。”
“其实倒不是什么大事,伊人闯了个小祸,但索性不会碍到大局。”
“这样啊。”
小郡主走了,准确来说是落荒而逃,虽然她自己也并不清楚,为何会有这般举动。
……
清晨药园之中,小郡主过来之时已经将近晌午,刚到便看到屋檐之下像是偷懒晚起猫儿一样伸着懒腰的好友。
此处,是半年之前她便开始着手为好友布置的药园,如今虽然天凉,但因为栽种手法特别,院子中的药草依旧长的旺盛。
想来应当是这澹澹京城之中难得的一点翠色。
澹台元序踏过青石小路,来到屋檐下,只是她这次却是猜错了,好友并没有寒恋重衾。
昨晚,花易落起夜,打着灯笼察觉自己置身一片精心布置的药园之中,小神医迷迷糊糊却是盯着满园珍贵药草呆了半柱香。
最后方才才反应过来,这里是京城,是定北王府。
至于眼前……她猜到了是好友送她的药园。
她有些欣喜,迫不及待想要看看究竟有些什么珍稀药草,却因为疲倦又回了屋子。
第二日,因为一直心有挂念,早早便起了。
而方才,好友见到的一幕,正是忙了一上午的小神医打算偷暇片刻。
花易落向着好友招手,二人坐在屋檐下,看着满园翠绿,花易落却是不知从何处搞来一壶花茶。
“我特意让人提前栽种的,感觉如何?虽然我也清楚肯定比不过蓬莱长生阁的药山。”
“很好,但我怀疑你居心不良。”小神医递过来一杯茶,以审视的目光看向澹台元序。
“我心如明镜,天地可鉴,你说说怎么居心不良了?没有由头可是不能就这么栽赃于我。”
闻言,花易落轻哼一声转头:“我看你这架势,是打算留我常住吧。”
“确有这个想法。”
“那不还是居心不良。”
“这么大片珍贵药材,要留你半年还不行。”
“勉勉强强。”
花易落扬了扬头,小姑娘性情傲娇些,纵是只单单顾念当年好友的救命之恩,也是能让她在京城之中留上半年的,更何况还有这片悉心栽培的草药。
大梁京城在北,这里的草药很多的确是在江南很难见到的。
“我说,你这些准备了多久?”
“大概半年?”小郡主沉思开口。
闻言,花易落很是惊讶:“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