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弯月挂在枝头，湘江水畔灯火通明。
湘江水上的回廊中，澹台元序回头看了一眼灯光交汇处的画舫，带着谢兰时离开了。
二人并肩，停在湘江边一处还算显眼的地方，旁边有几个宫女看着这边，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只是那带着探究和打量的目光时不时扫过来，让人觉得不快。
此处，几盏宫灯熄灭，烛心泛着微弱的光芒。
澹台元序向后微靠在栏杆上，侧头有些悠哉样的看着江边的风景。
“小郡主怎么突然离开？”谢兰时开口。
澹台元序收回目光，扫了一眼谢兰时嘴角那一抹淡淡的笑意，这家伙明知故问。
她不屑地轻哼：“难不成你想众目睽睽之下，祁王跑我这要人？”
“既然是这样，又为何在这等他？”
“你猜到什么了？”
谢兰时没说话，澹台元序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她发现这家伙对于很多事情是相当敏锐的，总是一副揣着问题问原因的样子。
“我不是等他，是等伊人，不过那家伙肯定会找过来。”
说着，澹台元序看向不远处，灯光交织的画舫之上下来一道男子的身影，离得很远身形有些模糊，但仍能看清是何人。
画舫中，十几个人探出头来，想要看一场好戏，不过他们特意走远了一些，怕是要扫了某些人的兴致了。
江边，谢兰时看着燕夔独自过来，没有带任何随从，深沉的眸子藏在阴影下，看不出其中的情绪。
水光涟漪，燕夔走到他们旁边不远，停下了脚步。
小郡主亦没有躲开此人，避其锋芒的退走。
“祁王爷。”
“宴席还未结束怎么就离开了？”燕夔问，语气中更像是好友之间的关切。
“实在没什么意思，不如下次换个好玩点的？”
“上次办的宴席，还算有趣，我请了你，不过你并没有到场。”
“那可真是不巧，那次府上刚好有事抽不开身。”
他们交谈，表面上并没有谢兰时想象之中的针锋相对，只是二者脸上并没有半丝情绪，像是两个演着对手戏的木偶，而操纵他们的线延伸向高天，被权力二字握在掌中。
“……”
“所以，祁王爷追出来只是找我要个解释？”澹台元序挑眉。
“还要本王挑明？”燕夔也不甘示弱，没有任何神色的脸上突然挂上一抹挑衅的笑容。
“臣女愚钝，听不明白。”澹台元序回答的非常干脆。
话音落下，燕夔轻笑一声，转头看向一直站在旁侧的谢兰时：“不知能否向小郡主借这位公子一用？”
“不能，我说过的，王爷想借人也得传书问问父亲。”
“真的不能？”
“王爷还要我说多少遍。”
对于澹台元序的拒绝，祁王没有回应，他只是又看向谢兰时，就在二人都以为，祁王要开口直接询问谢兰时意见，或者直接抢人时，这位王爷忽然笑了。
这一笑，让眼前的两个人同时皱眉，不知这位王爷又在盘算些什么。
“真当本王会看中一个谋士？你身为澹台王府的郡主，如此袒护一个谋士？是真心欣赏？还是别有他意？”
闻言，澹台元序沉默下来，没有立刻回应。
她眸光很平淡，不含任何情绪。
燕夔扫了一眼二人的反应，就像是普通好友无可挑剔。
他再未言语转身离开了，不过他猜错了，澹台元序袒护定北王府这个名义上的谋士，并非因为他猜想的儿女私情。
燕夔回到了画舫上，但却并没有回到宴席上，只是站在一处能看到江边的窗口。
一个藏在阴暗中的身影渐渐显出身形：“王爷，有什么吩咐。”
“定北王府的那个谋士，找到机会把他杀了，记得做的干净些，别让人抓住马脚。”
“顺便，再找人查查他的身份，查清之后再动手。”
“是。”
“先前让你办的事情，安排的如何？”
“已经安排好了，主子送信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一直有派人催，您什么时候……”
“记住，他已经把你送给了我，我才是你的主子。”
“小的明白。”
“……”
江边，澹台元序趴在栏杆上，看着那支画舫：“竟然猜错了，我还以为他是来抢人的。”
“不过，他应该暂时查不到江南那边吧，我倒是挺想看看他知道你其实是谢骁将军的儿子后，是什么反应。”
澹台元序自顾自说着，却发现站在一侧的谢兰时一直没有回话，抬头扫了一眼。
便看到谢兰时盯着湖面出神。
水面之上起起伏伏，月光倒映着他们的影子。
湖面上，身侧红衣的身影侧头看来，谢兰时回神从湖面上收回目光，眸中重新有了焦点。
“如果我方才跟祁王走了，小郡主会做什么？”
澹台元序侧头，措不及防对上谢兰时的眼睛，她看到了那双长眸之中自己的身影。
她沉默半晌，侧头躲开那道视线：“定北王府效忠的是当今圣上，自始至终都不会变，如果没有圣上，他的确是不二的储君人选，但可惜他此生无缘帝位。”
“如今圣上已经登基称帝，他若还有异心，便是乱臣，你跟了祁王作为他的谋士，自然也算在乱臣之中。”
“今日你如果随他走了，他日后若有谋反的心思，你也难辞其咎，而我和阿爹就会成为手刃你的人，阿爹或许会顾念与谢伯伯的情谊，但我不会，我会杀了你。”
澹台元序说的很认真，却并没能忽视身旁投来的目光。
“算了，我可能还是会犹豫一下，但也只是犹豫，结果不会改变。”
“所以，我不会跟他走。”
小郡主扶着湖畔的宫灯，微微一笑：“所以，我也要恭喜我自己，不会有面对手刃你的那一日。”
话落，她听到身侧亦有笑声响起。
“你朋友多吗？”
“为何问这个？”
“其实不算多，同辈中，除了义兄和长越，便只有一个，那个人小郡主应该并不认识。”毕竟，澹台长越都未曾见过。
“第一次见到你时，我还觉得我们应该聊不来。”
闻言，谢兰时摸了摸下巴笑道：“说起那日，虽事出有因，但我总以为我是小郡主的仇人，初次见面便要刀刃相向。”
突然提起此事，澹台元序莫名被噎住了，但奈何这话是她先主动提起。
但对此她也不能说些什么，只是假装若无其事的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