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皇城,京师所在。
一道如墨的骏马身影飞驰而过,在闹市中穿行。
马蹄飞急,所过之处行人避让。
待百姓见到马上之人,又是一阵喧哗,那当街纵马的,似是什么稀罕人物。
繁华的闹市间,坐在骏马之上的身影尤其显眼,一身血衣银甲,腰配长剑英姿飒爽,如此气度当是位将军?
这的确是位将军,而且还很年轻,只是那银甲之下的身影尤为纤弱,这竟是个女将军。
“郡主,事况虽然紧急,但闹市纵马可是大罪。”
女子身边一道素白的女子身影骑马紧紧跟上,如影随形,与那红衣飒爽的小郡主不同,这女子清冷卓然,淡漠疏离,看着便难以接近。
话音落下,红衣的女子侧眸瞥过一眼:“吁。”
她侧眸扫过一眼,无数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我忘了这是在京城。”
京师不似在边关随心所欲。
话罢,她调转马头,径直拐入了不远的一条小巷之中,巷中行人稀疏。
她依然纵马,娇纵飞扬。只是选了避免人群杂乱的小路。
“芜荑,走小路进宫。”女子回了一声,一扬马鞭又是疾驰而去。
他们身后不远,城门校尉带着三三两两的兵士纵马追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京城的城门校尉,是个壮硕男子,嘴边长着一圈潦草的胡子,又因为生得高大,让人望而生畏,此刻骑着马脸色阴沉,让人看了更加胆寒。
校尉大人正因为城中肆意纵马的小将军头疼,偏偏身后还有两个聒噪的家伙,喋喋不休,真是好吵啊!
“发生什么了?”
“谁知道啊,小郡主进了城就一路纵马,也不管在后面追着的我们,怎么的这是急着去见圣上?”
“谁又惹着她了?”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校尉握着缰绳的右手攥紧又松开,他忍了再忍已经无法再忍。
“给我闭嘴!还有心思在这里胡猜?,当街纵马可是大罪,圣上舍不得罚小郡主,你们猜会推谁出去顶罪?”
方才还议论的兵士听闻此话如遭雷击一般怔住。
今日小郡主当街纵马,京城的百姓可是看在眼里,扰了京城安宁是大罪,但当今圣上纵容小郡主,方才大人所言不假,天子不会罚小郡主是真,但肯定要做做样子。
所以是谁要替小郡主担这个罪名?
大人说“罚的是他们”,他们毫不怀疑。
如今新帝二年,龙椅上的是位年轻天子,天子器重定北王府,这其中除了拥兵在南的定北王,也包括方才当街纵马的少女。
那位便是定北王的小女儿,不久前天子亲封的从三品云麾将军,定北王府的小郡主澹台元序。
天子偏袒定北王府,自然也囊括云麾小将军在其中。
想到此处,被校尉大人吼了两句的兵士一甩缰绳。
只是一路从城门追赶至此,奈何身下骏马比不得云麾将军所乘神驹,只能眼看着云麾将军直奔皇宫,肆意穿行之中,他们也无可奈何。
这惩罚……看来是免不了了。
……
尚书台,已将近黄昏,一处庭院之中。
一道男子身影坐在屋内,身边堆满了火盆,其手中煮着一壶热茶,雾气氤氲,茶壶中飘出一阵阵幽香。
男子一身素衣便服,翩翩君子,如竹如兰,便是那长在林间的青竹,开在枝头的玉兰。
他手边的桌案上蹲着一只白色狮子猫,细心的舔着爪子,似乎是被主人养的很好,盘卧下来有些憨态可掬。
男子收回了揉着白猫的手,垂眸去看煮着的茶水,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个青年倏而推门进来。
“出什么事了,慌慌张张的?”男子将茶壶从炭火上拿开,给自己倒了一杯刚煮好的清茶,看着着实悠然。
“刚煮好的茶,要来一杯吗?”
话音落下,青年恍若未闻顾不得去整理因为慌张,一路赶来有些凌乱的衣袍:“公子,圣上召见。”
闻言,素衣男子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思虑间,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将近黄昏了。
“这个时候?急召?”
“是,外面在传云麾将军从边关回来,此刻已经入宫了,这个时候陛下传您,怕不是……和云麾将军有关?”青年犹豫着开口。
屋中的这位是今年年初的科举状元,其名唤谢兰时,为裕和亲王义子,生父是先前战死沙场的一位将军,一入朝便位居从二品兵部侍郎。
青年跟随在谢兰时身边已经十几年,谢兰时刚入京时便是借住在定北王府,与这位小郡主也交情甚好。
只是,后来青年被谢兰时安排离开去处理一些事情,回来之后谢兰时已经入朝为官。
然而京城中却是传出流言,兵部侍郎与澹台小郡主性情不和。
青年也无从知晓,这矛盾究竟从何而来,也奈何不了谢兰时对此闭口不言的态度。
听闻这位许久不曾入耳的名讳,谢兰时放下手中茶盏,眸子盯着那一片沉浮的茶叶:“她回京了?”
“中书,备马,入宫。”
青年接了命令,没有任何犹豫正打算按着吩咐去备马,转身时却是突然一顿,险些认为自己听错了。
“备马?公子您要骑马去?”
谢兰时不以为意从青年身边走过,姿态略显匆忙:“圣上都下了急召,你觉得,这位云麾将军有闲心等得了?”
澹台元序出自定北王府,半年前方才离京南下上了战场,出乎朝堂上下官员预料的是,这位小郡主虽是女子却屡立战功,前不久封将的圣旨送到边关。
因此定北王府也被称“一门三能将”。
但谢兰时知道,这三将也有朝臣们讽刺的意味。
青年领命退下:“明白,小的这就去牵马。”
……
皇宫之中,御书房内,年轻的天子坐在高处,未曾急着开口,只默默注视着堂下对峙的二人。
谢兰时姿态从容,那位小将军却摆出了针锋相对的架势。
澹台元序朱衣银甲,佩剑上殿。
“大人,你身为从二品兵部侍郎,掌管军队后方琐事,军队的补给供应皆由你一手负责,我说的可对?”
“没错,不知云麾将军有何见解?”谢兰时侧手回应女子。
“你既负责这些事情,那我问你,今日初九,边关部队十一月到年初的军粮,半月前就应该到了,可为何我军后勤处长却迟迟没有接到皇城送到的军粮?军中三次送到兵部的信,也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你应该清楚后方补给对于一个战事不断的军队何等重要?”
“对此,我需要大人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