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你来此做什么？”
程誉正低着头在翻阅案牍，见老太爷来了，头也没抬。
程老太爷深知这个儿子已与他离心离德，便也不期望能和他说出什么来。
“我是来劝你大哥说出实话的。”
程誉这才放下了手头上的事，抬头道：“父亲不会是想和程勇那个罪人串供吧？”
程老太爷闻言气得不轻，他怒道：“你可以在边上看着。”
“父亲怎么会忽然就福至心灵，让大哥说实话？”
“阿欢说的。”
程誉这才正色，站起来，道：“走吧。”
程老太爷恼恨地看着儿子的背影，气得说不出半个字来，却还得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走着。
待进了那又黑又深的牢狱，里头一片死气沉沉。
不时会传来哀嚎声，只不过发出声音的人很快就被抽了一鞭子，就安静下来了。
程老太爷看那些被关进来的人，个个双目无神，神色衰败，有些还是前些时日还见过面的世家纨绔，竟也被折腾得几乎要认不出来。
“到了。”
程誉停了下来。指着牢笼里头的人道：“程勇，你爹来看你了。”
牢笼里，忽然就铁链晃动，一个蓬头垢面满身恶臭的人忽然扑了过来。
“爹，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你找人了吗？救我。”
程老太爷老泪纵横，他是最疼嫡儿子的，自小花最多的心思希望他能成为栋梁之才，程誉这个庶子他根本没管。
甚至他还在程誉还小时候说过，家里的一切都是你大哥的。
让程誉不要肖想程勇的一切，想要什么前程自己去争取。
这便造就了程誉学成之后一边宦游，一边科考。
程誉负手而立，看了眼老太爷后，他道：“父亲，你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程老太爷本还想抱着程勇痛哭，这会儿只好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好好劝说了一番。
听得程老太爷的话，程誉怔住。
“这是阿欢亲口说的？”
程老太爷肯定道：“是她亲口所言。”
程誉如梦初醒般。
他想到多年前他和圆圆说起小女儿时，圆圆说的一句话。
“阿欢若是男儿，必不会输给你。”
可如今看来，她的谋算和能力令人吃惊。
不过短短几句话让程家背叛世家各族，尤其父亲是那样保守的人，竟也想冒险。
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笔便是太子脸上久久都消不下的伤痕。
听闻太子对太子妃疼爱至极，能抱着就不让站着，在皇宫中便是一对璧人，当初季宁郡主想得一侧妃的位置，都被挤地连个站的地方都没有。
这些，是谋算中的一环吗？
但凡阿欢的地位一般，不得太子看重，那她今日策反父亲的话谁又能听进耳朵？
程誉想到当时他听得圆圆那句话，只觉得可笑。
他笃定一个不学无术的庶女如何能和当皇后抚养长大的馨儿比。
如今看来，可笑的人是他！
他敛眉看向陷入沉思的程勇。
“大哥，你可考虑好了？我今日已接了太子的命令，说你戕害太子妃，若说不出什么东西，当被处以极刑。”
程勇愣住。
“只是……戕害太子妃？”
程誉冷了下脸，“你当太子和太子妃什么情分？就戕害太子妃这一项，就够你死无全尸。谋害太子的另算！”
程勇不明白，太子和太子妃不是临时调换的花轿才成就的夫妻吗？
能有什么情分。
“你，当如何？”程誉问道。
程勇思索了会儿，道：“我听太子妃的。”
程誉撇了撇嘴，他还没上刑呢。
到底是能审时度势的程家人。
程誉丢出一张纸，让他自己写。
等看到程勇所写的内容中有程馨两个字的时候，程誉大骂了一声蠢货！
“程馨找你的？是她让你进京后以军功逼皇上处置阿欢的？那日你带兵去太子府，意欲为何？若不是太子留下的十二星宿在，你会做什么？”
程勇低下头，“我……我会让她衣衫褴褛地从太子府出去，其他犯人是什么样，她也……是什么样。”
什么？
程誉也好，程老太爷也好，气得牙痒痒。
其他流放的犯人被剥得只剩下一身里衣，任何首饰金银都被没收。
手铐脚镣加身，走得慢的还要被拖着走。
“她是太子妃，她还怀有身孕！你简直是疯了！”
“那会儿我以为太子已死，我谋害太子这事既已定，就想着斩草除根。我这么做，她一定在北上的路上就会冻死。只是没想到太子旗下人才济济，十二星宿果然名不虚传。”
程勇像是斗败的公鸡。
他以为太子攻打西南长途远征，必会带上精锐。
且十二星宿向来神秘，时常打散了放进军队里，他怎么能想到十二星宿竟全都围在了太子妃身边。
太子，对太子妃果然很是看重。
“你现在知道了，我们家出了一个太子妃，这是多少世家想都想不来的，你竟还想杀太子杀太子妃，你愚不可及！”
程誉骂地唾沫横飞，向来眼高于顶的程勇被骂地没了脾气。
程老太爷知其缘由。
不过是程勇自认嫡出，看不起庶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可程誉那庶出的女儿却到底是不一般。
“我这供出程馨，你……”程勇定了定，看向程誉。
程誉破口大骂，“两个女儿一个是太子妃一个是宣王妃，难道我还能两头都站？太子如今什么形势你看不到。他是全民英雄，单枪匹马埋伏匈奴之中，扰乱匈奴步伐，群龙无首时帅军北上，一路穷追猛打，是第一个杀到了匈奴至北之地罗城的战神！现在就连三岁孩子都知道太子，你说换个人做未来的帝王，谁认？”
程勇颓然跪下。
他当真是错了。
“当初不是说太子得了头痛症，发疯伤人，令人望而却步吗？”
程老太爷想到形势变化的开端。
自太子是靖王时被巨石砸中头部后，太子的人都沉寂了许久，太子的病是一日比一日严重，身边根本不敢离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