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嗯字似乎取悦了林念书，他缓步走进房间，将白开水放在床头柜上，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里，神色放松，甚至带着一丝浅笑。
他的样子并不打算开口说话，顾欢喜抿了抿嘴唇，淡粉色的唇瓣因为用力晕染的颜色深了些。
林念书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破体内，叫嚣着沸腾的血液全部都集中在某个点，要将他整个人支配。
“林念书，你确定你真的喜欢我吗？而不是仅仅只是执念？”
低沉的叹息夹杂在有几分沙哑的声音里，生生将林念书拉回现实。
顾欢喜坐在奶白色的鹅绒被中间，黑亮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垂在她背后和胸前，更衬得她白皙的面容如羊脂玉一般泛着柔美的光泽。
林念书的心跳砰砰砰的在胸膛里回响，他看了一眼窗外逐渐沉下去的夕阳，回过头看着顾欢喜温柔的笑了笑，“不，你是我心里无可取代的那个人。”
他说着站起身，朝她缓缓走了过来，仅仅几步之遥，顾欢喜却觉得每一步都踩在她心头，她不自觉抓紧手掌下的被子。
微凉的指间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林念书黑沉的眸子中似乎翻涌着无尽情意，他缓缓俯身，顾欢喜仓惶的低下头，一个带着温度的吻落在她额头。
不同于林念朗每次带着掠夺和占有的强势侵袭，这个吻只是一瞬间，蜻蜓点水一般惊鸿而过。
“从前，我以为爱一个人是祝福，是放手，是远远看着你幸福，可是你越是在别人怀里快乐，我越是痛苦不堪，那种感觉，你一定从来没有过。”
顾欢喜悠悠抬起头，看向林念书的脸，她很少在这个男人脸上看到这样的神色，印象中，与他为数不多的见面，他似乎永远是沉稳绅士的，他永远一身禅服，眼神中有同龄人没有的看破和沉暗，明明也只是正当青年，却仿佛看破世间百态，只剩下历经风霜的沧桑。
可是此刻，他眼里的光亮的骇人，黑白瞳仁过分的鲜明，俊美的脸上带着儒雅温柔的笑意，仿佛真的对自己情深一往。
顾欢喜勾了勾唇，低下头将眼前的头发别到耳后，“书少爷似乎……和想象中有些不同？也没有那么淡泊名利。”
林念书退回沙发里，修长的双腿包裹在略宽的白色禅服里，却依然能让人感觉到肌肉的力量感，他垂下眼眸，好大一会儿才开口说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争吗？”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房间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他依旧保持坐在沙发里的姿势，没有开灯，细碎的头发遮住额头和眼眸，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轮廓分明的下巴，在昏暗的房间里带着几分淡淡的忧伤。
“别人都说阿朗是可怜的，他被林家抛弃，被父亲厌恶，被外界传为私生子，可是我觉得他是幸福的。”
他似乎嘲讽的勾了勾唇角，“我的亲生母亲为了她对林俞的愧疚和亏欠，从来不肯多看我一眼，甚至觉得，我是她人生的污点，是斩断她和林俞之间情意的最后一根稻草。”
窗户半开着，风吹动柔软的窗帘在空气中摇摇晃晃，顾欢喜看着在昏暗光线里的林念书，恍惚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太真实。
“你恨的究竟是你母亲还是夺了你母爱的阿朗？”
林念书抬起头，眼神十分怪异，似乎是疑惑，又似乎带着毫不在意的漫不经心，“恨？我为什么要恨？我谁也不恨。”
他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打开床头柜旁边的开关，一瞬间，整个房间被头顶的水晶灯照亮。
他目光锁住顾欢喜的眼睛，极其认真地开口说到，“我不恨，所有不公平的遭遇只会让我明白，我要狠，要强，要去争。”
他说着似乎想到什么，呵呵笑了几声，“这一点，我和阿朗很像，我们都不是怨天尤人的人，从来不会自怜。”
“你早点休息，需要什么直接喊我，我房间就在你房间的下面。”
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却让顾欢喜瞬间如坠冰窖，浑身僵硬冰冷。
因为以前的顾家农场，她的房间在三楼，二楼和她处在同一个位置的房间，是林念朗的房间。
她小时候除了发烧那次对林念书有模糊的记忆，别的时候，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可是他却对自己的生活了如指掌，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你以前说过，我与你有婚约，是真的？”她似乎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声线比平时都尖锐几分，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却意外的让林念书觉得诱惑。
林念书已经走到房间门口的身体缓缓转过来，点了点头，“是真的。”
顾欢喜强压下心头翻涌的疼痛，雾蒙蒙的眼睛里黑沉沉的，像是隐藏起一切心事，又像洞悉所有真相。
“所以，你才是我的母亲宋明乔效忠的人？你甚至知道她对你母亲程晚见不得人的心思和倾慕，或者说，你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让她不得不对你俯首称臣？”
她安静坐在圆床中间，黑色的长发，白皙到极致的皮肤，黑白两色中，她淡色的唇是唯一的彩色，小巧精致的脸上一派沉静，明明每句说出口的话都在揭示一场场阴谋，她却淡然如素，仿佛在说无关紧要的事情。
“因为她对程晚的爱而不得，才想让我嫁给程晚的儿子？呵，真是深情。”
也许是她那双大眼睛里提起与自己婚约时的嘲讽和毫无波澜刺痛了林念书，他垂在身侧的手用力握了一下，指骨关节甚至嘎啦作响。
他眸光缓缓冷下来，唇角的弧度都带着顾欢喜从未见过的凉薄，“你以为你心心念念的阿朗就无辜了？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顾家农场，你知道吗？你只以为你和他多年后的重逢和婚姻是他设的局？”
“呵……”他轻轻笑了一声，短促又森凉。
顾欢喜抬起头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也许她自己都不曾发觉，声音里，终究是带了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