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行钻石客户晚宴因为一场闹剧提前落下了帷幕,微生商从博尔赫酒店的宴会厅走出,来到地下车库,迎宾灯在地面投下两道暖黄的光带,衣袖上还沾着半个小时前洽谈商务时不小心溅到衣服上的酒气,此刻被夜风一吹便尽数散了。
空气中隐隐变得燥热,夏季的暮暑悄然无声地降临。
晚宴刚开始前他便注意到宋河项面色不同于往常,面色是不健康的红,形态焦躁不安,行为举止怪异。因为是入赘进入唐家,宋河项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任何差错都能被唐家里的人拿去大做文章。微生商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由于在任期时间内见多了xd者d瘾发作的状态,于是看到这一幕,便不由自主地留意了一下。不想没过多久,便有禁毒大队的警察破门而入,以非法持有毒品的罪名将他逮捕出去。
因为这是家族私人银行晚宴,所以唐凤梧也在场。
宋河项被带走时,他下意识看向青年的方向,目光落在他的脸上,只是那一眼,心便空落了一节。
啪嗒——
火苗窜入昏暗的车厢,舔舐着烟尾。
微生商打开了窗,白雾四散而去,余光中闯入青年信步闲庭的身影,嘴角微扬,仿佛在哼唱着什么轻快的曲调。
看到了他的车,脚步加快,从容地坐进副驾驶。
微生商没说话,直到副驾驶上的人凑过身来渡走了他口中余下的烟,预料之外的,青年对此接受如常。
微生商扼住他的后脖颈加深了这个吻,直到空气暧昧,连呼吸都变得支离破碎。
唐凤梧的柔韧性很好,直接越过中控台跨坐在了他的腿上,微生商能感受到他身上诡谲怪诞的兴奋感,像只在不断绕尾渴求的妖精。
“你做了什么?”微生商低哑的喉咙里有压抑的怒火,“你别告诉我你不知情?”
唐凤梧意乱情迷的眼眸清明了一刻,他看着微生商弯眼笑了:“知道什么?恶人自有天收?宋河项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明知道我在说什么,”微生商捏着唐凤梧的下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他的眼睛,观察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手段有够毒辣,对我都不会心慈手软的人,怎么舍得亲眼看着宋河项在唐绮阳的庇护下混得风生水起。”
唐凤梧嘴角的笑容消失,脸色黯淡了下去。
微生商恨其不幸地盯着他,音调低得震痛胸腔:“你身边到底有什么人?唐凤梧,过往的一切我都不再追究,可现在不一样,你知不知道自己会玩火自焚?!你自己碰没碰d?!”
唐凤梧被吼得面露委屈:“我没有……”他按倒驾驶座的靠背,紧紧按着微生商的肩膀不让他起身,“我又不是傻子。”
他抱住微生商的肩膀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对后面的话闭口不谈。
过了两秒,他才找回了底气,起身掐着微生商的脖颈质问道:“你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为什么不告诉我?!”
微生商注视着几公分之外,那张精致清隽的面容,他没有反抗,这是人类最脆弱的致命节点,皮肤下跳动的脉搏清晰可感,只需稍加用力,就能让鲜活的生命瞬间沉寂。
哪怕对唐凤梧的滤镜再厚,他现在也该看清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是个精神变态,是个反社会人格,缺乏共情能力,将他人的痛苦与生死都视作可操控的棋子。
“因为我爱你的一切,告诉你与否都无关紧要,如果你觉得开心,那我会装作永远不知道。”
唐凤梧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嘴角微扬,放开了手上的力道。
“你到底像谁呢?”微生商抬手摩挲着唐凤梧的眼睑,唯有触碰这里,才能感受到他的纤薄清瘦,“在云州的那几天,你有过感同身受吗?”
唐凤梧低头吻他,喉咙里含糊不清:“当然有,我又不是死人。”
一吻毕,微生商舔了舔他湿润的唇角,纤薄的眼窝能看到暗色血管,像琉璃一般清透漂亮,嘴唇嫣红,下颌玉润珠圆,只要一笑起来,便只想要爱他亲吻他,就算是死了也不足够。
微生商对他无计可施,唐凤梧也发现他的薄弱点。
趴在他的胸膛浅笑:“这又不是我的错,我们从骨子里就是坏的,唐家没一个正常人。”
他抬起眼笑盈盈地注视着微生商:“你也别想置之事外。”
啪——
高尔夫球杆骤然砸在玻璃上,第一次没碎,只炸开蛛网裂痕,紧接着又是一声“嘭——”
两人转头望去,只见阴森森一群人影仿佛黑云压城,目光如同鬼火,唐肖廷器宇森严地位于正中央而立。微生夏杵着手杖,长着一道疤痕的眼尾漾着一抹莫名诡异的笑。他们个个西装革履锦绣华服,或是讶然或是冷漠地望着车厢内这对交颈鸳鸯。
伴随着第三次球杆落下,驾驶座旁的玻璃应声支离破碎。
燥热的空气从破碎的创口灌入,压得人喘不过气。
————
噗通——一声,微生商被人押着双肩跪倒在地,膝盖和地面碰撞发出骨头迸裂般的清脆声响。他依然没有挣扎。
唐凤梧那句——“你也别想置之事外”还环绕耳畔,没想到竟然顷刻间竟一语成谶。
回想三十年来的光怪陆离,他只觉得稀奇,年轻时被欲望驱使、后来被道德束缚、而今又被责任限制,自以为能给良心交代,到头来,又被一杆高尔夫球杆打回原形。
众目睽睽之下,他好像只能做到脊背挺拔,“是我引诱了凤梧,千错万错,都由我一个人承担。”
“不是的!”唐凤梧滑跪到外婆跟前,面上的表情如此楚楚可怜,若不是犯了如此滔天大错,谁都会忍不住饶过他这一次,“是我威胁他和我在一起!全都怪我!外婆!您不要怪罪他!”
纷纭的议论声快要将这流光溢彩的地库淹没,大戏当前,谁都不忍心提前离开。
闻言,微生商嘴角扬起一抹讽笑,执拗地抬眼看着母亲,多少含混着狼狈挫败,“如果没有我的引导,骄骄不会走上这条歪路……母亲……姐姐,你们知道他是个前途无量的好孩子。”
“够了你闭嘴!”唐凤梧眼眸含泪,愤怒的眸光里带着一种孤注一掷。
微生商被这眼神震得瞳孔一震,他沉默了片刻,蓦的笑了起来,那笑容中竟能窥见几分年轻时的桀骜瑰丽,只听他口风突变,“哈——不管责任归咎于谁,只要没把我打死,我都会像鬼一样缠着唐凤梧,”他抬起眼睛,琥珀色的凤眸中迸发出异样的神采——“不死不休!”
他这句惊世骇俗的挑衅,顿时引起一片哗然,种种唏嘘此起彼伏,仿若滚水一般漫开。
“真是一对苦命鸳鸯,”老太太忽然动了,她怜爱地摸了摸唐凤梧墨色的发顶,捧住了唐凤梧哭得梨花带雨的脸,那双老态龙钟的手上镶金戴玉,枯瘦的皮肤逐渐和冰冷的玉融为一体,“讲大爱而无私德,我的阿商是什么样的,我这个做母亲的能不知道么?”
她抬起唐凤梧的胳膊,旁边的人见状,有眼力见地上前一同将唐凤梧给架了起来。
唐肖廷看着唐凤梧的眼神里满是慈爱,她佝偻着腰为他拂去膝盖上的灰尘,众人又拥上来防止她站立不稳。
“家里犯了水逆么?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老太太朝微生商扬了扬下巴,语气平静地对身边的人吩咐:“打断他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