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会所侧门大理石雕像后方,狗哥孙辉整个人蜷缩在阴影里,瑟瑟发抖,脸色苍白得如同他背靠的石头。
刚才里面传来的爆炸声、枪声,还有那瞬间照亮夜空的诡异强光,每一声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脏上。
爆...爆炸?
枪?!
之...之前刀哥没跟我说会搞这么大啊!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他想象中的,是兄弟义气,是挥斥方遒,是用拳头和气势让对方服软,最多也就是钢管和砍刀见红......那已经是他认知里最凶残的画面了。
可现在这阵仗,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这根本不是他认知里的混社会,这他妈是恐怖袭击!
是战争!
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
我...我只是想在学校里当个大哥,在外面有人罩着,威风一点...
我没想过要把命搭进去啊!
他曾经向往的那种,在真实的爆炸和枪声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
那层包裹着义气和威风的华丽外衣,被残酷的现实撕得粉碎,露出里面冰冷、血腥、视人命如草芥的狰狞内核。
他怕了。
他是真的怕了。
他甚至连探头往里面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平日里在学校称王称霸的,此刻只想把自己藏得更深一点,祈祷没有人发现他。
就在这时——
嗡——!!
引擎的狂暴轰鸣由远及近,粗暴地打断了他的恐惧。
只见那辆黑色的奔驰大G如同脱缰的野兽,率先从主入口冲了出来,丝毫不管前方是否有障碍,以一种极其嚣张、肆无忌惮的姿态,碾过草坪,冲向马路!
紧接着,一辆、两辆、三辆......刚才冲进去的那些摩托车,也如同鬼火般紧随其后,引擎咆哮着,汇成一股钢铁洪流。
只留下满地狼藉,和一片死寂的恐惧。
狗哥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尾灯如同嗜血兽瞳,撕破夜幕。
走了?
就这么……走了?
一股莫名的力量,推着他麻木的双腿,朝那片曾经的宴会场地挪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踏在烧红的烙铁上,灼心。
接下来,他越走越心惊。
眼前的景象,不再是记忆里那个流光溢彩、充斥着香槟与欢笑的奢华天堂。
它更像是一幅被暴力撕碎、又被随意丢弃的油画,底色是浓稠的、化不开的猩红。
他看见,一个个穿着光鲜礼服的少年少女,此刻像被扯坏了关节的玩偶,姿态扭曲地躺倒在地。
一些黑衣人,那些沉默的、如同机械造物般的黑影,正跨坐在他们身上,手中拿着某种小巧的、泛着金属冷光的器械,精准而迅速地刺入他们的脖颈或手臂。
注射?
他们在注射什么?
狗哥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脚下传来粘腻湿滑的触感。
他下意识低头——一滩尚未凝固的、暗红色的液体,正漫过他的鞋底。
是血。
紧接着,一只冰冷、沾满血污和灰尘的手,猛地从旁边伸出,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
“呃……”那手的主人发出微弱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嗬气声。
狗哥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向后一挣,几乎摔倒。
他看清了那张仰起的脸——是高二那个总爱在篮球场上炫技、外号“阳仔”的男生。此刻,他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张扬,只剩下极致的痛苦与恐惧,瞳孔涣散,嘴角不受控制地流着涎水。
“阳仔?”
阳仔没有回答,只是徒劳地张着嘴,抓住他脚踝的手却异常用力,仿佛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狗哥彻底懵了。
他想象中的刀光剑影,带着某种浪漫化的英雄气概,而绝非眼前这种冰冷的、系统性的、如同屠宰场般的践踏。
“孙辉!快跑!报警——!”
一个嘶哑、带着哭腔的喊声炸响在他耳边。
林显不知从哪个角落疯跑出来,原本一丝不苟的头发散乱,昂贵的休闲西装上沾满了污渍和不知是谁的血迹。
亡命奔逃的仓皇,他一把抓住狗哥的衣领,力气大得惊人,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
“钱富贵!还有夏夏!被他们抓走了!快……快去……”林显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和奔跑而断断续续。
话还没说完——
“嘭!”
一声闷响,如同熟透的西瓜被敲碎。
一根沾着暗红色斑点的实心钢棍,毫无征兆地从侧面挥来,精准而狠戾地砸在了林显的太阳穴上。
林显抓着狗哥衣领的手瞬间松开,身体僵直了一下,眼中最后一点光彩如同断电的灯泡般骤然熄灭。
他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直挺挺地向前扑倒,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刀哥站在林显倒下的身体后面,随手甩了甩钢棍上沾染的血迹啐了一口:“妈的,跑的挺快,让老子费劲追了半天。”
然后,他像是才注意到呆若木鸡的狗哥,略显诧异地挑了挑眉:
“哎?阿狗?你怎么进来了?”
他走上前,那双刚刚挥动凶器、沾染了生命余温的手,随意地拍了拍狗哥僵硬的肩膀。
浓重的、新鲜的血腥味混合着汗味,钻入狗哥的鼻腔,直冲脑髓。
“别看了别看了,都是你同学,你看了也不好受。”
刀哥的语气带着一种体贴,仿佛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出去外面等着去,啊?这里脏。”
狗哥下意识地想躲开那只手,但他的身体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他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那血腥的拍打一下下落在肩头。
“咔嚓……”
他仿佛听到了某种东西碎裂的清脆声响。
那裂痕,深可见骨。
似乎是他心中的江湖......
......
霓虹灯的光晕在狗哥失焦的瞳孔里扭曲、旋转,像一个个嘲讽的鬼脸。
报警?
那两个字的笔画在他脑子里拆了又组,组了又拆,最终化作了林显倒地时那涣散的眼神,和额角汩汩流淌的、温热的猩红。
钱富贵和夏夏……被抓走了。
夏夏……
是不是自己就不该答应刀哥?
不!
不答应有什么用?
我不说,他们就没别的办法知道了吗?
这地方又不是什么秘密!
跟你没关系!
一点关系都没有!
对......用不着愧疚......
不用愧疚……
真的……
不用愧疚吗?
......
他猛地抬头,望向那辆黑色大G和摩托车队消失的方向。
这里的私人会所,之所以叫云顶 是因为本身就处在白云山后面山峰的一处大平台之上,
山路本就不多,
他们走的那个方向……
......
妈的!
干!!!!
一声混杂着恐惧、愤怒、以及某种破罐子破摔般决绝的嘶吼,从他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死!就!死!”
他像弹簧一样从地上弹起,猛地从口袋掏出一个钥匙,然后冲向了侧门一直立在那里的杜卡迪!
脑海中演练过无数次的动作,在此刻一气呵成!
插钥,拧动!
“嗡——轰!!!”
引擎的咆哮瞬间撕裂了山间短暂的死寂,狂暴的声浪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孙辉的胸腔上,与他那颗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产生了致命的共鸣!
排气筒喷出灼热的气流,烫红了旁边的空气。
此刻,
他不是阿狗。
不是泊车小弟孙辉。
他是偷了君王战马,奔赴一场必死之约的孤胆骑兵!
是在电玩城赛车游戏里屠榜,Id叫“Sunblex”的车神!
“啊——!!!”
伴随着又一声发泄式的狂吼,他猛地拧动油门!
黑色的杜卡迪如同挣脱锁链的地狱犬,后轮在与地面的疯狂摩擦中扬起一阵青烟,随即化作一道撕裂夜幕的黑色闪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