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哈?你刚回来就要走啊?”青桃明亮大大眼睛惊讶地看着阿飞。
“嗯!”
阿飞神色温和地看了青桃一眼,简单地回应。
“青桃,红袖和依兰跟邵妈妈到庄子上替我查账去了。你去给阿飞再拿些茶点来,好不好?”
青桃知道主子这是要支开她,单独跟阿飞说话,乖巧点头答应了。
很快青桃给阿飞换了一盏茶,又上了几道点心,然后才把她家大娘子常喝的普洱送上,摆上点心,伶俐地退下了。
会客厅内只剩杯盏轻轻的碰撞声,吴安云喝过热茶感觉自己身上的寒意被尽数驱散后,才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是何时跟赵凛搭上的?”
阿飞对这意料之中的问题几乎没有思考,立即回道:“自他拿来和田玉鼎,我与他的两个侍卫在这院中比试过后,第二天他的人就私下找到我,让我去见他。”
“你就答应了?这么爽快?”
阿飞微微侧头看向吴安云,回忆往事:“十二年前,西山连续三年大旱,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难民南下逃生。我与我的族人在那年跟着众人逃难到浙江淳安。”
“可难民太多了,一个淳安没法收容所有人,我们被四处驱赶。那会,恰逢临安知州李云峰新上任,他效仿先贤实行“以工代赈”方略,安置了众多他管辖范围内的灾民。”
“没多久,我那博闻强识,精通钱粮的叔父成了李云峰的幕僚。我也因叔父的关系进了李云峰下属的一支军队学武历练,一直跟着这支队伍打海盗平山匪。”
“这些年里,李云峰几经调任,官越做越大,最后又回到了浙江升任浙江布政使。有些事他没有完全按照孙贤山的意思办,因此失去了不少庇护,且招致的政敌也越来越多。”
“那些人没有办法直接扳倒李云峰,就从他的亲信和他曾一手提拔的人开始打击。”
“三年前,我所在的那支队伍的督军被人弹劾养寇自重,朝廷派人下来彻查此事。很多人宁死不屈,可也有人被屈打成招。”
“没多久,朝廷派遣下来的官员罗列了督军和几个将领的十几条罪状,把他们被当众处斩了,而我当时因带兵在外剿匪躲过一劫。”
“那罗列出来的十几条罪,除了行贿受贿有据可查,别的都立不住。可那督军若不和光同尘,上下打点,怕也没有那么的施展抱负的机会。”
“我在浙江生活的那些年,看到的是李云峰治下的百姓老有所终,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他虽不是那种老百姓最喜欢的“青天大老爷”,但像我这种经历过天灾人祸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总归欠着李云峰一份恩情的,而且看着浙江这方乐土自然会希望它能一直如此。”
“赵凛的人找到我时,早就把我的过往查得一清二楚,他以会尽力保下李云峰稳住东南局势为条件,让我为他做一些事,我跟着他的人私下去见了他一面。”
听到这,吴安云算是明白了阿飞为何会突然失踪去为赵凛做事?
可,她对一些事还有疑惑,于是问道:“那镇国公府上的徐嬷嬷你将她掳走后,可是赵凛把人给藏起来了?”
“是!”
阿飞的低沉的嗓音很快肯定了吴安云的猜测。
“我当夜听你的吩咐,一开始只打算到镇国公府上盯梢确认徐嬷嬷在哪。可我才盯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发现赵凛的两个暗卫也来了。他们说赵凛会从根本上解决这件事,那个徐嬷嬷是他们必需带回去的人。”
“然后,在他们的配合下,我把人劫走了。”
最后,赵凛想必是撬开了这徐嬷嬷的嘴,让她吐出了不少明锦公主的秘密。
再看镇国公府如今门庭冷清的景象,必是那些秘密发挥了不少作用。
“在大相国寺围剿武安侯府内部那日,肖长康也是被你带走的吧?”吴安云再次发问。
“是!”
“这也是赵凛吩咐你的?”
“嗯!”
“为什么吗?”吴安云不理解,赵凛为何要这么做?
阿飞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吴安云道:“我把人带回去后,赵凛的人就把他单独关押,不久之后,赵凛就把人带进皇宫了。或许,是皇帝想要亲自过问武安侯府豢养旧部的事情吧!”
“原来如此!”吴安云又想到了皇帝对孙贤山和武安侯府从宽处理的事,随口感叹道:“孙贤山只是被迫致仕,看来皇帝还是很在乎他的这位太傅的。肖若宸倒是罪有应得,而武安侯府的其他人虽被流放到底留住了一条命。”
阿飞闻言,别有深意地看了吴安云一眼,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今天早上,赵凛的线报传来消息,孙贤山返乡途中遭遇劫匪,深受重伤,在荒郊野外没有医术精湛的大夫和药材,没几日便不治疗身亡了。”
“这消息不出两日,便会传回京中。”
吴安云听后一怔,传闻孙贤山告老还乡,离开京城那日只带了一个老仆和一个书童,随行就两辆马车,其中一辆还是装了大半车的书。劫匪除非没脑子,否则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么简陋的马车?
除非,这是有人故意安排的。可谁会弄死一个已经无权无势的孙贤山?
皇帝吗?要真是他,那只能感叹一句,伴君如伴虎,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了。想来赵凛这些年也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在皇权之下活着。
吴安云收回飞远的思绪,转头看向阿飞问道:“你打算去哪里?”
“淳安。”
阿飞微微停顿,又说道:“我离开浙江几年了,想回去看看我的叔父和我的族人。”
“那你何时走?”
“明日一早就走。”
吴安云笑道:“那还有时间,你若无其它事的话,今夜可住在竹竿巷,你的房间青桃她们一直有给你打扫。再晚些得虎和红袖他们就回来了,正好能跟大家好好告个别。”
阿飞轻轻摇头,沉声道:“我这次会跟一支商队一起离京,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吴安云扫视了一眼阿飞周围,没有发现他的任何行李,只一把昆吾刀横放在“墨楼争辉”旁边,看来他是心意已决。
“那你稍等一会,我有东西要给你。”吴安云说着就唤来青桃,在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阿飞是练武之人,耳力极好,他自然是听到了吴安云要青桃去取来银票的话。
立马道:“你要是想给我钱,就不必了。我如今伤势已好,还有一身武艺,我能养活我自己。”
青桃刚走出门口,听到这话回头看了自家大娘子一眼,见她没有叫住自己,便继续往后院走去。
吴安云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然后一脸正色道:“我跟你一开始就约定好了的,你当我护卫一段时间,走的时候我给你一笔钱。我不能食言,而且这也是你应得的报酬。”
“真不必了。”阿飞说着站起身,看着吴安云面色温和道:“真论起来,是你机缘巧合救了我一命,这救命之恩,往后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
“告辞!”阿飞双手抱拳对吴安云行了个江湖告别礼,便拿起那把昆吾刀,大步流星地走出会客厅。
而此时,宁府的书房里,宁哲的父亲刚刚砸碎了第三个瓷器,怒目看着跪在地上脊背挺直,一脸倔强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