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复呼吸后,她神色悲凉地看向吴安云:“你说,我如何能不恨?”
“安云姐姐,你知道吗?我最后一次到大理寺牢房找肖若宸对质,肖若宸居然还说等他出来了一定会给我赎身,接进侯府做姨娘。”
“我当时听着就拿琵琶砸烂他的狗头。杀兄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就算他不知道我哥是如何死的。但他是怎么纵容刘书卿把我娘和人证给杀光的,他都忘了还是以为可以瞒一辈子?”
“真是个又蠢又毒贱男人!”
“然后,我把你跟我说的,我娘的死因跟他对质,他先是气得大骂了几句“吴安云这个毒妇”,然后跟我说你恨他偏宠妾室,你的话不能全信。”
更可笑的是,他说完就装出一副后悔不已的样子,说从流放地接回刘氏兄弟是他这辈子犯的最大的错。让我别迁怒刘琴卿,还叫我你念着姐妹情分,天气冷,给刘琴卿送些炭火。”
“我呸!”
“然后你就告诉他,刘琴卿因数罪并罚已被判处凌迟用不上了,是吗?”吴安云坦然问道。
“没错!我还特意跟那蠢货提了你非常配合衙门办案,给衙门提供了妙善堂账本的事。”
挽月看向吴安云问道:“怎么,他都落地那般境地了还有办法向外传递消息?”
“肖若宸用一桩陈年旧事跟宁哲做交换,要宁哲一定要带我到牢里见他一面。”
“什么旧事?”
吴安云疑惑地看着挽月突然兴致勃勃的神色,问道:“你,你是不是喜欢宁哲?”
挽月水光潋滟的桃花眼轻轻闭上,再缓缓张开时苍白而美丽的脸上伴着些许自嘲的笑意:“挽月这个花名是我给自己取的,只因我哥曾经说过宁哲光风霁月,温和睿智,是京中风云人物里最名副其实的一个。”
“今日承晋王府的赏花宴,我特地找你一起赴宴,就是为了在你们寒暄时,我也能跟他说句话,离他近些。”
吴安云轻声叹息:“少年时的宁哲可是京中无数少女的倾慕对象,要不是他有个指腹为婚的妻子,上门说亲的媒婆估计都能把宁府的门槛给踩烂了。”
“而肖若宸拿来与宁哲交换的旧事正是跟她那指腹为婚的未婚妻有关。”
然后,吴安云把那件旧事,以及她的猜测全都说了出来。
挽月静静地听完,沉默许久,才悠悠开口:“安云姐姐,我如今大仇已报,没多少念想了。但我总会忍不住去打听宁大人的消息,又怕被有心之人看出端倪,给他带来困扰,你能不能······”
“挽月,宁哲是个言出必行的人,他既然当众承诺要娶许大姑娘为妻,必然会做到。”吴安云赶忙打断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且,宁哲虽一直没有放弃追查未婚妻私奔一事,但我觉得他不是个会沉溺情爱的人,他对你的感情恐怕无法做出太多回应。”
听到吴安云这么说,挽月连连点头,认真说道:“安云姐姐,你误会了!我一朵深陷淤泥的梅花,如何敢肖想高悬夜空的明月?”
“就连我喜欢他这件事,若不是被你发现了,我这辈子都不打算跟任何人讲。我只想知道他的消息,偶尔站在远处悄悄看他一眼就满足了。”
吴安云半信半疑地看着她:“不久之后背后之人就会再次出手,如今的宁哲想必是可以应付的。等事情了了,我再告诉你过程和结果。”
“谢谢!”
挽月的脸上终于展现出今日最由衷的笑意。
吴安云轻轻摇头,表示小事一桩,不必感谢。然后换上一副认真的神色问道:“肖若宸真的有参与毒杀孙氏吗?”
挽月听后笑道:“我猜那贱男人是被刘琴卿利用后都完全不知情的。因为我那嫡姐就是靠柔弱懂事的假象把肖若宸的心抓得死死的,若她赞同或者替肖若宸执行弑母计划,岂不自毁形象?往后还怎么拿捏肖若宸这个唯一的依靠?”
“那你跟刘琴卿说了什么?居然能她让咬死肖若宸也参与了弑母。”
“哈哈哈!”
挽月说到这事似乎很开心:“我不过是盛装打扮一番,然后把值钱的东西都戴在头上,手上,在她面前显摆,告诉她这些都是肖若宸送的。”
“而且肖若宸还给我赎了身,在侯府被抄家前还给我弄了一大笔银子,等案子结了,我们就会到一山清水秀,物阜民丰的地方做一对能见光的正经夫妻。”
“再故意刺激她,说本以为自己做了她的替身,没成想肖若宸竟然记得我十二岁初次见他时穿的衣裳是什么花色,原来他这些年还一直偷偷地寻找我。”
“一开始,刘琴卿是不信的,可当我跟她说武安侯府有免死金牌这事时,她差点站都站不稳了。因为武安侯府有免死金牌一事连她都不知情,在她看来肯定是肖若宸只告诉了我。”
“至于免死金牌不免死的十大罪,花笔钱让两个狱卒在守夜时边喝酒边八卦出来就好。刘琴卿一向看不上我又将肖若宸对她情有独钟引以为傲。”
“且她对肖若宸的感情本就是三分真七分骗,她怎么可能受得了她一向看不上的人抢了她的骄傲?”
吴安云听后感叹道:“原来如此!他俩的下场也算是罪有应得,勉强做到福同享,难同当了。”
“哈哈哈!就是。”
杂乱的房间内顿时一片欢声笑语。
女人因有共同的仇人而结盟往往比有共同爱好相交的团体坚固得多。
天黑前,吴安云终于回到竹竿巷,出来迎接她的青桃,冲她高兴笑道:“大娘子,阿飞回来了!”
吴安云闻言一怔,终于来了,他是来跟自己告别的吧?
见青桃还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吴安云想起她刚刚对自己的称呼,问道:“为何改变对我的称呼了?”
见主子终于问她这事,青桃明亮的眼泪满是笑意:“因为主子现在是一个人再叫夫人不合适,若叫小姐又衬不上主子的气势,我们商量之后,决定叫你大娘子。而且这个称呼不管是一个人还是嫁了人的女子都能这么叫。”
“嗯!”吴安云点点头,夸赞道:“你们想得真周到,我很喜欢这个称呼!”
“耶!”
青桃高兴得一蹦三跳地跟着她家大娘子走进会客厅。
会客厅里,阿飞正坐在离门口最近的一张罗圈椅上闭目养神。
一盘绚烂夺目的“墨楼争辉”在阿飞手边的茶点桌子上凌寒独自开。
听到脚步声,阿飞缓缓睁开眼睛,看向门口,声音依旧低沉清冷:“你回来了!”
“嗯!你等很久了吗?”吴安云问道。
“半个时辰。”
阿飞如实回复,声音平静低沉,不带任何情绪,就只是回答。
吴安云朝他轻轻点头,目光一下子被他身旁的“墨楼争辉”吸引住了。
“这,这哪来的?”
吴安云眼睛睁得大大的,看向阿飞。就差说,不会是你从哪偷来的吧?
阿飞看到吴安云这副表情,有些想笑,但他很快忍住了,看了一眼“墨楼争辉”,沉声道:“这是渭海王让我随便送来的。”
“随便?”
“嗯!我是来向你辞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