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带着伤者去看了大夫,果不其然如张昼所料。
“此人,嘶。这个伤······”大夫检查着面前晕倒了的人,捋着自己的胡须,“这打的有点技术啊。”
董雁皱眉,“何出此言?”
大夫掰开了那人的嘴,“你们且看,此人虽牙掉了,口中也有破损,脸颊也有外伤,但是,就是没伤及其他。”
说着生怕张昼和董雁不信的大夫还特意给董雁和张昼证明了一番,大夫身边的徒弟在忙着止血上药。
张昼点了点头,付了银子,带着董雁离开了。
董雁嘟嘟囔囔的,“将军从来不是如此冲动的人,为什么就突然动手了呢?太冲动了。”
张昼听见了,却没说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动手呢?
为了鸿雁女子军,为了董雁,为了千千万万的女子所以动手的。
张昼并没有说。
当真是因为冲动吗?
不是的,肯定不是的。
当时自己也是因为怕董雁闯下大祸不好让将军收场所以才出手拦着,可现在将军自己动手一定是有自己的考量。
也如董雁所说,司佑锦不是那么冲动的人,而且,他们相遇的时候司佑锦从皇宫那边的方向走来,这么一大段距离也已经走了长街的大半。
若是真因为这些人所说的话才动手,那一早就可以动手了。
偏偏是董雁在的时候就动手了,偏偏是她们开口涉及到宏雁寨和董雁的时候出手了。
这不是为了自己动手,是为了宏雁寨上上下下所有人。
之所以动手是因为董雁身为鸿雁女子军,是不能出手的,但是因为上升到了女子军这一层面,现在多少女子都在鸿雁学堂中开始念书。
如果现在不打断这一层言论,那么矛头指向的就一定是宏雁寨里的女子们。
而司佑锦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就出手了。
她们曾经的确是女匪,但是现在不是。
董雁不能动手,因为她身后是宏雁寨,现如今唯一的女子学堂,正因如此自己才会阻拦。
但是这个人也必须要教训,所以司佑锦就出手了。
这样一来,所有人的焦点就不在鸿雁女子军和女子学堂上,他们的焦点会汇聚到司佑锦的身上。
而司佑锦本就是此番事件中所有的焦点所在。
现在这一个举措会让司佑锦被推向更高的一个浪潮。
换句话说,她们曾经是女匪,但现在不是,她们现在可以是有战功所在的鸿雁女子军,可以是闪闪发光的存在。
但是绝对不能是出手伤人的恶人。
而这个恶人,必须要有人站出来充当,那么只能是司佑锦。
而司佑锦也只会选择自己做这个恶人。
再者,她越是备受瞩目,她的存在就越能告诉所有人,她就是女子能与男儿争辉最好的证明。
当然,司佑锦现如今出手伤人,大家本就忌惮司佑锦的势力和实力。
再加上司佑锦刚刚话语的警告,议论的议题将不再是“她们曾是女匪,物以类聚。”
而是“镇国将军先欺君罔上犯大罪,后不顾皇命杀瑞王,再不顾孝义当场弑母,如今更是当街出手伤人。”
她将是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鬼虎,一个冷血无情的兵器,一个人人忌惮的存在。
司佑锦慢悠悠的回到了将军府。
人言才是这个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司佑锦还没有走到将军府呢,那漫天的流言就已经飞到了将军府的周边。
麦雅静静地听着这些流言走进了将军府,瞥了一眼那些百姓,而后带着人进了将军府。
而这群人中就有风尘仆仆的莫斯安。(某狐留言:莫斯安是希拉尔的亲信将军,西国的将军,女。前面还有宝子把莫斯安看成莫斯利安。)
莫斯安静静地听着这些,眉头紧锁。
人言如风,早就已经传去了西国,司佑锦是女子的消息同样让希拉尔和前女皇震惊。
希拉尔还是放心不下司佑锦,所以特意派莫斯安前来看看,顺带接回麦雅公主。
莫斯安静静地听着那些人的言论,跟着麦雅一起走进了将军府里。
司佑锦刚踏入正厅就看见麦雅坐在厅中,司佑锦看着麦雅没有说什么。
麦雅坐在椅子上看向了司佑锦,温温柔柔的笑了笑,“回来了?”
少了平日里的妩媚之色,更多的是温柔。
司佑锦微微点头,算是给予了回应。
麦雅轻轻笑着站起了身子,“瑾璇,我得回西国了。”
司佑锦微微点头,“您早该回去了的。”说着看了一眼莫斯安。
莫斯安朝着司佑锦微微点头示好,眸子里带着一丝担忧。
麦雅走到正厅门口,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哎呀,再不回去,雌狮就得发脾气了。”
“不过她应该很忧心你呢。”麦雅回头看了一眼司佑锦。
司佑锦只是站在那什么都没说,麦雅耸了耸肩,“罢了,此番前来我也只是告别。”
“走了,不用送。”说着麦雅就自顾自的朝着外面走去。
莫斯安也回头看了一眼司佑锦,默默地跟着麦雅带着人走了出去。
一直走到将军府的门口麦雅才回头看了一眼。
麦雅看着那镇国将军府的匾额,淡淡的开口:
“告别皇姐所挂念的司佑锦,以及我挂念的瑾璇姑娘。”
当初明知道是利用,却还是将瑾璇留在了身边,她那个时候并不知道司佑锦的目的,以至于最后输得一败涂地,但是她认了。
自己的爱人将自己变成了棋子,她带着爱人的影子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
哪怕是利用,她带着自己的目的,却也并不打算把自己置于死地,只是没想到,当时认为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却是宝元国的镇国将军。
可后来慢慢接触下来发现,不论她是瑾璇还是司佑锦,她始终如一。
温柔依旧。
莫斯安看着那镇国将军府的匾额,又看了一眼对门的瑞王府,瑞王府此时的大门紧闭。
莫斯安不由得内心感叹:
她,要是不生在宝元,若是生在西国,该多好?
——
麦雅刚走,就和云糯糯擦肩而过,云糯糯跑向了将军府。
麦雅微微侧头看着云糯糯跑进去,无奈的摇了摇头。
云糯糯在将军府里寻找着司佑锦的身影,“司佑锦!”
云糯糯看着司佑锦静静地坐在正厅,她就在主位上坐着,整个人被阴影笼罩,那正厅里的阳光离她的位置不过两步远。
这厅中唯一的阴暗将她笼罩。
云糯糯看着司佑锦,司佑锦只是坐在那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见到云糯糯来了,司佑锦站起身,开口却如往常一般温柔:“糯糯姑娘。”
云糯糯跑到了司佑锦的面前,“我们走,你和我出去,我们去和他们解释。”
云糯糯立马拉着司佑锦就要出去,可是没拉动。
云糯糯疑惑的回头看着司佑锦,司佑锦抬手摸了摸云糯糯的脑袋,手上的冻伤是那么的明显,“解释什么?。”
云糯糯愣愣的看着司佑锦,张了张唇瓣,“怎么会不需要解释呢,他们误会你了呀,你重情重义,瑞王······”
司佑锦摇了摇头示意云糯糯不必再说下去了。
育荒最后埋下的种子现在已经发芽,鬼虎的实力成为了这颗种子最大的养分。
这颗种子叫成见,叫忌惮。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司佑锦慢慢的开口,仿佛就像是平日里的道别。
云糯糯还想要说一些什么却再次被打断,司佑锦轻轻地挣脱开了云糯糯的手,轻轻推了一下云糯糯,“去吧。”
还不等云糯糯多说什么,司佑锦就已经迈开步子往里屋走了。
——
第二日。
司佑锦再次站在那高堂之上,脸上戴着的鬼虎面具寒光依旧。
齐彦德听着那些声音眉头紧蹙,现在这个早朝已经揪着司佑锦欺君之事说了半个多时辰了。
“皇上,现在镇国将军的所作所为,先是违抗皇命杀瑞王,再者是弑母,且欺君罔上,就在昨日更是当街对我京都百姓拳脚相加。”
“引得民愤,皇上此不罚,何以平民愤?”
她就像是一个木头一般,站在那听着那些人说着,没有反驳这些,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齐彦德也是为此觉得头疼。
本想着将此事强压下去,却不曾想那位大臣拿出了长长的一张万民书,上面签着字,摁着手印,光是今年进京赶考的学子都高达一半。
而这万民书的核心就是要治司佑锦的罪过。
司佑锦看了一眼那位大臣,而后问齐彦德,“皇上,这件事能容后再议吗?我区区一个司佑锦,无足轻重,正所谓事有轻重缓急。”
司佑锦说着还扭头看向了那位大臣,“欺君之罪,我认。那这位大人,你可认我以女子之躯卫国,你可认我数十年战功?”
那位大人点了点头,咬牙,“我认。”
司佑锦看向齐彦德,嘴角扬起,“皇上,您可认?”
齐彦德点了点头。
“那么,臣所进言皇上还有诸位其他大人可有异议?”
“女子亦能与男儿争辉,无畏庙堂之高,无畏风沙之大。”
司佑锦说着跪下了身子行了个大礼,“臣之所请,还请皇上恩准。”
“准女子入学堂,准女子参恩科,准女子享男子同等地位权利,可入高堂,可行江湖,可战沙场。”
此话一出就有人出来反驳,“女子怎能······”
话还没说完就被司佑锦堵了回去,“女子怎能?女子怎不能?!”
“现在在与你相争的便是一名女子。”
“如若不服,那便与我比上一比,五德四修,六艺八雅,五行八卦,我随时奉陪!”
司佑锦跪在那,一字一句却掷地有声。
“鬼虎之名你认不认,镇国之功你认不认!”
“欺君之罪我认,你怎就不敢认我是个女子,因为你怕我身后有千千万万个锦与你争辉!”
“八德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你杀母不孝,欺君不忠,杀瑞王不义,伤民无礼无耻!八缺其五,若是日后她们都如同你一般······”
“佑锦不觉得功能抵过,但我······”
“准。”
司佑锦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彦德的一声准打断。
看向齐彦德,齐彦德皱着眉头看着司佑锦。
如果齐彦德没有准许打断的话,他根本就不敢想司佑锦接下来会被话赶话说出什么。
而且他知道,司佑锦说的话绝不是说说而已。
司中早在司佑锦和那官员对峙的时候闭上了双眸,侧过脸不再看司佑锦,朱润贤脸色也并不好,唇瓣微呡。
司佑锦从怀里拿出了那一本厚厚的书册,跪着上前一步,“皇上,这是臣与瑞王一同写下的所有关于此番决策所需的各方面详情。”
“呈请皇上过目!”
总管太监将司佑锦手中的册子接过递了上去。
齐彦德并没有接过,而是直接对总管太监说道:“念。”
那厚厚的小册子,只念了前几页便足以让人震惊,可展现在所有规则背后的,是一个大同世界。
齐彦德看着众人的反应,从总管太监手中抽走了那本册子,继续翻看起来:
一边翻看着一边漫不经心的开口:“瑞王曾说过,最后的愿望是司佑锦免死一次。”
“朕允了。”
齐彦德目光瞥过堂下的众人。
那朝堂之上,齐彦德说出了齐佩煊最后的愿望。
司佑锦这才有了反应,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划过一丝光彩,只因为这个人的名字。
“什么?”
原本平静的语气带上了震惊与其他复杂的情绪。
当然,吃惊的不仅仅是司佑锦,还有朝堂上的所有人。
齐彦德仿佛在说一件很小的事情,“瑞王遗愿,司佑锦免死一次。”
司佑锦跪在那,耳畔传来了一阵轰鸣,那大臣的身体传进司佑锦的耳朵里,已经变得模糊。
“瑞王遗愿,没有凭据,且,就算抵了司佑锦一罪,却还有其他罪孽,如何相抵。”
齐彦德也被气得不轻,是啊,当时齐佩煊没有留下凭据。
而且,现在司佑锦承担的太多了。
免去一个欺君,抵掉一个违抗皇命,却还有其他的。
单单拎出来每一条都是足以杀头的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