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心感觉自己像一叶小舟在大海上沉浮漂流。
小舟在海上极不稳定，好似一不小心就会被海浪打翻。
她下意识的想拉住什么东西，别让她突然沉了。
调阳低眸感受着被她搂住的脖颈，即使身在泉中，他的面容以及墨发也是丝毫未被水珠沾上。
可不知为何，他手指微动，竟是撤去了防护。
沈明心抱得更紧了。
而他，也许是因为水汽氤氲，灵泉热意上升，他的面容不似平常冰冷。
在一片朦胧中，瞧起来柔和了许多。
披散的墨发在水中交融，偌大灵泉中，两人紧密相拥。
封人东海听了弟子三月的话，急了又急，决心来和师弟解释一番，正赶到时，就见了这般场景。
封人东海：“……”
“师……师弟！”
他颤颤叫了一声，调阳未曾回头看，只随意一应。
“你们在做什么？”
“那是，我给你选的……”弟子啊。
封人东海话突然停了，来之前他已想好了这段时日不在他面前再提弟子的事。
可是——
可是现在怎么说！
封人东海恨现在为何没有带个能言善辩的一起来，又思绪一转，觉得还是再不要有人来为好。
他语重心长，想要劝道：“师弟。”
我知晓你独身几百年，可能对风月一事有所思慕，但是现在是不是不太合适……
这小姑娘……他的道侣也喜欢得很。
封人东海有苦说不出，那日将沈明心拎来穹峰，星阁在座的星汉学派众长老中，正有一位是他道侣。
她本欲收沈明心为徒，却被他截胡。
现在，他真是不知，不知该如何开口。
调阳语气淡淡：“师兄何意？”
封人东海开不了口，半晌，说起了沈明心的来历。
他那日将沈明心带过来后，一直未与他细说，就连后面她的身体状况，也是他的道侣告知他的。
“这姑娘，长青大陆的魔尊正在寻她呢。”
他先说关键点，调阳听了不甚在意，只又问：“师兄何意？”
“我的意思是……”
收为弟子那方大陆的魔尊找上门时尚且可以辩解一番，结为道侣可怎么狡辩啊。
消息早已传过来了。
而且，封人东海唇角一抽，看那魔尊对此事的在意程度，沈明心在他心中是占了相当重的分量的。
虽然不知她与他到底是何关系，反正不简单。
封人东海脑子转的飞快，但说出口的话没几句，“我的意思是，师弟今日将她留下，是要收她为弟子吗？”
调阳：“不会。”
封人东海心猛地一震，又开始小心试探：“那别的……？”
结道侣的想法……？
调阳转头，神色极冷。
淡声：“师兄何意？”
封人东海看沈明心的手滑落，搭在他肩头，被他小心扶住。
双眼飘了飘，随即心中暗自想，完了。
师弟栽了。
如今这世上，他应是最了解他的。
师尊飞升前总说让他好好照顾师弟，现在好了，送弟子不成，变成这样了。
“……没事。”
封人东海双眼失神，如游魂般离开了穹峰。
他现在有了一个秘密，但是对谁也说不出口。
师弟栽了。
师弟不知道。
沈明心不知道。
别人都不知道。
就他知道。
*
“还疼吗？”
沈明心睫羽轻动，有些头晕，还没睁开眼，就听见这句问话。
她疲倦地“嗯”了一声。
“刚刚有人来了吗？”
“师兄。”
沈明心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垂在他肩头，睁开双眸后，缓慢的眨眼。
调阳抱着她，“上去了？”
“疼。”
她的声音细弱，若非是调阳这般修为的修士，换个修为低些的，或是普通人，定然要凑到她唇边倾听她的话语。
“为什么不能修行穹光法脉？”
她静了会儿，这时倒有心情继续问了。
调阳抱着她起身，灵泉泡久了对她不好，听闻她的问题，他动作不停。
用灵力将她湿掉的长发、衣物烘干，再用温暖柔软的灵毯将她包裹。
抱在怀中，步伐稳健。
他平静道：“悟得真法，受我一半劫雷。”
沈明心一瞬间明白了。
现今选择修行穹光法脉的人，得此道真意，天道认可，许是要用千年万年的时间。
而调阳，二十岁便开创穹光法脉，天赋异禀，举世罕见。
所以，天道予他助力，让他修行进展之快，令世人难以想象，只不过几百年就至大乘期。
可是……有助力必然有弊端。
那一次比一次凶险的劫雷，也就如此证明着。
他至大乘初期，想来之后许是再难以突破、难以度过下一次劫雷了。
因为天道意在让他转世重修，再传世人真法，此时放弃飞升。
星汉学派宗主的意思是，调阳收个弟子，将真法传于弟子，若弟子领悟了，得天道认可，天道自然不会再阻拦调阳飞升了。
可是调阳明白，若真有人在此时悟穹光真法，那从前只对他凶险至极的劫雷，会有一半威力去那人身上。
外面的人短时间不能领悟，而他不愿收弟子，那就只能转世重修，正好顺了天意。
调阳手碰到沈明心的头发，缓缓道：“若我转世后顺利，至多千年，世人修行穹光法脉便无甚阻拦了。”
“你若执意，千年后罢。”
千年啊……
沈明心想了想在长夜之境学的法术，凶悍至极每一次使用要消耗特别多灵力的那个，现在不方便用。
“我想学。”
短时间快速增长实力，她也许还不会等到劫雷降在她身上。
“尊者。”
沈明心眨眼，软软道：“要不你收我为弟子吧。”
调阳：“……”
沈明心虚弱无力了，还是尽量晃晃手，落下，轻轻扯住他衣袖道：“尊者。”
现在把这个法脉学习了，看起来会死得很快的样子。
喜欢。
沈明心眼睛亮亮，虽然调阳看不见，但还是微松眉眼，看起来很漂亮。
“我想学。”
“不可以。”
调阳静了静，回绝道。
语气没有那么生硬，但还是坚决。
沈明心默。
没关系，反正那些书上的内容已经记在她的脑子里了。
她离开之后自己试一试。
不行就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