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生念微怔，“尊者是说……”
调阳面上没有表情，直直看过来时，分明知晓他不能视物，但偏偏在面对他时，还是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他看透了。
藏无可藏。
微生念停下话语，看了一眼沈明心，见她垂着泪，神色可怜。
眼尾秾丽，咬破的唇有了血色。
她眸中有暗光划过，想起师尊说的话，虽觉惋惜，但若是穹光尊者真收了她为弟子，倒也可行。
日后总能有再见面的时候。
而现在，她得先去看看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邪术，要不为何会一见到她就……
微生念轻笑一声，这声音像是只有沈明心能听见。
她止住眼泪抬头，终于见了微生念的身影离去。
裙裾飞扬，与记忆中想像，却又是大不同。
沈明心泪珠又不受控制的滑落，她冷静的擦去，看向调阳。
“谢谢……”
“穹光尊者。”
因为过于虚弱无力，她说话也慢极了，调阳面向她，淡应了一声。
而后两人相对无言。
沈明心在平复情绪，等平复之后抬眸，方才发现刚刚让她为难的窗已经都被关上了。
后知后觉的疼痛涌上，她抿住唇，一言不发。
静静注视调阳走上前。
他道：“你不想做我的弟子。”
是疑问，又是肯定。
沈明心：“嗯。”
调阳：“那为何不愿意拜入师兄门下？”
沈明心：“……”
调阳：“不愿说？”
“我必须得拜师吗？”
过了许久，沈明心才如此发问，声音轻飘飘的，好像只是随口一句，偏偏接下来的话又固执得很。
“不想拜师。”
“拜师不是双向选择吗？……不愿意就是不愿意。”
怎么能违背个人意愿呢？本应是结善缘，强迫反而成了恶缘。
沈明心垂下眼，如此抵抗，调阳黑眸看着她。
她许久之后方才再度抬眸，虽知晓他看不见，但还是与他对视。
“若我不来，你当如何？”
他在问，刚刚如果他不出现，微生念定要带她走，她能怎么办？
沈明心想了想，道：“先试一试反抗，实在不行后面就死一死。”
她反正是不想再重演那种梦境了，腥味于记忆中萦绕不去，令她反胃。
虽然最后没真的那般做，现在也估计不会，但是……
说反胃是当真反胃。
沈明心突然难受到想呕吐，可是她吐不出来，只能连同心脏都开始疼了起来。
还有之前的肚子疼也在重演。
她意识恍惚中想，为什么最近总是肚子疼呢……胃是情绪器官，是胃疼。
她低低哽咽出声，和眼泪一样控制不住，突然就想大哭一场。
好像身体里积压的情绪快到达临界了，在哭着恳求让她释放。
再忍忍就好了。
她在心里轻声哄。
调阳缓步上前，沈明心本无意理会他。
被人看见脆弱之态早已习惯，并且，他还看不见。
只当不存在。
“你在哭吗？”调阳问。
沈明心不回答，他也没有动作。
只站在这屋中，像一座冰雕，又比冰雕温暖些。
……
调阳开口，是过了许久之后。
“你……可愿……”
那时沈明心意识痛到接近昏沉了，模模糊糊的，外界声音极难听清。
只感觉身边有人在说话，她闭着眼，是下意识委屈，又困又烦。
直到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不清醒，调阳对着她说话，黑眸好像能看见她般。
……能看见她就这样没有防备的在他面前要睡了过去，能感受到，她睁眼后，目光有一瞬停顿在他的唇上。
调阳眼睫也有一瞬间停滞，“你意……如何。”
无厘头的问题，这句落下有些迫不及待，又欲盖弥彰的想要缓缓掩饰些什么。
沈明心昏昏沉沉，什么什么？给她选择了吗？
“不如何。”
遇事不决先拒绝。
调阳静了。
沈明心有气无力的看着他，许久，困意消去，头脑清醒了一点点，再问：“尊者，您说什么？”
她这个状态，是任何人在这，只要看了，都难免心软。
调阳虽看不见，但还是同样的心头一跳，依旧静着不语，准备离开了。
且让她安眠。
沈明心却突然出声唤住他，声音绵软。
“尊者……”
她脑海里想着事情，想明天就离开，想穹光法脉的事。
她在书中见过了。
外界已然有许多人在修行穹光法脉，身处穹峰藏书自然是更多。
她在这个房间入住后，发现的总是这类书籍，每日看都看不完。
而星汉学派宗主送丹药的同时，也会给她塞一些穹光法脉的记载。
她缓缓问着穹光法脉的事，调阳面色突然冷了下来。
虽然刚刚也没什么表情，但现在更明显了。
沈明心望着他，眉眼悄然弯起，想他也挺奇怪的。
不想收弟子，又愿意让她留下。
不想亲传穹光法脉，但刚刚所说，话里话外都是想让她留在这峰上随他修行。
即使……是要给她找别的修行法脉来。
……好怪。
沈明心是昏沉了，可不是死了。
等她逐渐反应过来后，便将注意力从疼痛转移到他的话上了。
“尊者？”
她终于问完，调阳盯着她，此时的黑眸有些渗人。
门窗都被紧紧关上，原先是为了不透风，此时却是连光也透不进来了。
而外边的天气应是突然阴沉了，因此这房间内也才会变得更暗暗沉沉的。
虽然屋中法宝正有光显现出来，但过于柔和，许多地方都看不清楚。
原本，这是想为她打造一个良好的睡眠环境。
沈明心眨了眨眼，适应了会。
盯着他还在变冷的神色，补上了一句。
“尊者不愿意说，我不会勉强的。”
调阳：“你想以此道修行？”
穹光法脉，万气归一。
承天道认可，天道眷顾。
然而此法脉修行过程，极难。
沈明心琢磨着他的话，最终还是虚弱与痛意先将此刻的她打败。
本来遇见微生念已经很难受了，现在又与他说了这么多。
更难受了。
她也不想问了，算了，等明天离开，之后再试一试吧。
调阳感受着这个房间的所有物品，几乎是一瞬间就察觉到那些记录了穹光法脉的书籍。
他眉眼冷着，瞧起来还有些怒意。
他明明，早已将这一切都从这个房间里移出。
说是刻意也好，怎么都好。
不该出现在她面前的。
调阳步伐不动，手虚空一抬，那些记载悉数消失。
此刻，星汉学派主峰。
封人东海突然感觉有些冷，打了个颤。
他喃喃着：“不应该啊。”
他那弟子分明没将沈明心带走，师弟选择将她留下了，是要收她的意思啊。
怎么还生他的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