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房门,张桥骄傲自己守住“清白”。
躺床上打电话,向人在苏洲的老太太通报坏消息:中午开业宴醉酒摔伤。
提前打预防针,以免老太太明天大惊小怪。离开医院前,特意和绣姑、曾健达对好口径,还让曾健达专程跑一趟,找徐斯民配合。反正明天坐“飞的”走人了,老太太再来上嗨不知几时。能瞒多久是多久,瞒不住再说。
“丁咚、丁咚、丁咚……”
门铃响,张桥在卫生间继续擦洗没擦洗完的身体。以为绣姑拉下东西,又围一条浴巾在腰间,不看猫眼就打开门。
“啊……小君!”
“桥生哥,你明天走了,我来告别……啊!”
小君头上的棒球帽沿压的低低,门开没注意张桥的模样。待发现张桥头绑厚厚的绷带,像个锡克人,失声惊叫。张桥拉她进门,脚踢关门。
“你怎么了,桥生哥。出什么事了,谁打你?啊……是我大哥,他怎么能打你成这样子?”
房里灯光明亮,看的真切。张桥上身一道道伤口和乌青,比头上的绷带更吓人。小君惊恐地看,眼泪汪汪追问。
张桥很自然地搂腰安抚:“喂喂,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大哥没打我。嗯,中午呢,我喝多了酒,自不量力,找你大哥切磋武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结果成这副模样了。”
“你……你骗人,我不信。”小君不是人美无脑,“一定和我大哥有关系。”
徐斯民有前科,自家妹妹认定是凶手头号嫌疑人。
“哎呦……”张桥不想再讲绑架,想举手投降,用力过大拉扯伤口,疼的啮牙咧嘴说:“好吧,和你大哥有关。不过,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保证,明天一定告诉你真相。”
小君乖巧地点头,搀扶他到床前说:“你躺下,有药吗?我帮你擦药。”起身要去找。
张桥拉小姑娘身子挨近,无赖地脸贴脸说:“擦药等等。有一件十万火急、生死攸关、不做活不下去的事,必须马上要你帮忙。”
绣姑撩起的心火,没那么容易熄灭。十一点钟了,小美人儿上门告别,意味着什么?看不懂的话,枉为大灰狼。与上次有“交易”不同,这是真正的小红帽。其实,开门见小君,他已经想到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福利来的及时,简直是救火。
“桥生哥,你有女朋友吗?”
“有。”
“她是不是很爱你?”
“不知道。嗯,我并不希望她很爱我。”
“为什么?”
“因为,爱的深,负担重,还有道德包袱。我爱她就好,无须对等回报。”
“你们怎么认识的?”
第二次大灰狼和小红帽故事结束,张桥又光膀子坐浴缸边。小君为他擦洗,手法比绣姑差远了。每擦一下,疼的他倒吸凉气。不敢提意见,还得假装享受、认真回话。花季、雨季年纪的少女,期待赞美、肯定、重视,由不得哪怕一点点敷衍,他有经验。
“大二第一学期,我坐路边吃饭,她骑自行车经过,辗飞一颗石子,打在我的饭盆上。我见是女生,没计较。偏偏她的车链断了,我赶紧帮她扶车,没让她摔倒。然后,相互看对眼了。”
“开头蛮好,有点像英雄救美。将来,你会和她结婚吗?”
“不会,我是不婚主义者。”
“不婚主义者?好奇怪,你干嘛谈恋爱?”
“我爱她呀!不过,我也爱我另外的女朋友。和她结婚,其他人怎么办?”
“哼,原来不止一个女朋友,难怪怕别人爱你,坏蛋!”
“你才知道?唉,为了帮助你加深印象,我再做一次坏蛋吧!”
深入了解小君的种种,张桥不止一次产生拥有这个女孩的念头。最终,选择放弃,好心、坏心各半。他不知道自己的精神状态会不会恶化,恶化到什么程度?假使神经失常变白痴,或有攻击性暴虐倾向,那就害了人家。相对应的,黑暗人格作祟。不想年纪轻轻,为一棵树失去一片森林。
“你想干什么?”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张桥奋笔疾书。小君在床上睡的香甜,昨晚两次扮演小红帽累坏了。张桥即将离开,想给小美人儿留个字条,下笔却越写字越多,情书不过如此。回看一遍,撕碎冲下马桶。最后写下几个字:“别再拿塑料袋!”
前两天在友谊商店,想起小君的塑料袋,特意买了大包、中包、小包做礼物,进口货。搁在五楼房间里,他刚刚取回来。
九点十分,提行李下大堂。担心小君睡过头,多续了一天房间。刚办清手续,身前一黑,绣姑到了,还有三舅婆。
“还行,没破相。”三舅婆捏张桥的脸朝向自己。
绣姑也端详张桥,挤眉弄眼说:“知道挑地方摔,以后喝多了继续!”这是暗示酒醉摔伤传出去了。
起床后,张桥没费多大劲掩饰受伤,主要精力在写“情书”。拆掉锡克人似的头上绷带,伤口贴两块胶布,戴一顶棒球帽了事。不是小君顺走的那顶,他在友谊商店新买的。
“吃早餐去,我快饿死了!”
“这里也有早餐呀,不等你奶.奶?”
“不等,昨晚我交待她,到了直接去公司。”
小君在房间,张桥只想尽快离开国际饭店。出门上出租车,在一家老字号买了多个品种的早餐。打包回分公司,坐办公室里吃的不亦乐乎,毫无顾虑。
“警方处理赃款……我们的钱,几时能要回来?”
三舅婆远离办公室门边了,张桥讲悄悄话。绣姑答:“应该很快,明后天就能拿到。”张桥说:“拿到后,你给斯民送去十万块。”
“这么多?”绣姑吃惊的打落手里的笔,“太多了,斯民敢要,你红玉姑妈也不会答应。”
张桥吃饱了,擦手叹息说:“斯民会要的,他破相了。”手在左脸颊上划,“四五公分长的伤口,相当深。叫他找上嗨最好的整容医生,十万不够,我们全包了。”三舅婆说起破相,他才想起这事。
“四五公分长?”绣姑惊愕后一脸痛惜,“昨晚包扎好了,看不出来。多俊朗的小伙子……唉!我到北亰,也打听一下哪家医院的整容水平高。等你去港九也问一问,实在不行,问国外的?”
张桥默然点头,心说国外也没用。他近距离看过徐斯民的伤口,小胡子下手狠毒。枪管撞击,有下拖动作。枪口上的准星划出一道肉沟,这种有长度有宽度的伤创,比刀割难修复的多。就算棒棒国整容技术宇宙第一时,也不一定修复的好。
“没事吧,张生,摔到哪儿了?”
“你看张生像有事吗?什么酒后摔伤,谣言,绝对是谣言!”
“是不是谣言?张生脱帽就知道。”
“脱帽还不行,还要脱衣服给我们看看。”
“流氓,你们……”
七八个总公司来的骨干员工,来到办公室探望老板,也可以说是取笑。老板昨天被一群娘子军喝趴了,又在卫生间摔伤自己,很搞笑的事情。
“我作证,张生真受伤了。”
曾健达加入起哄说:“我昨晚去医院探望,亲眼所见。哈哈……哦,说到医院,有件怪事,张生。hp的工程师……咳咳,粘毒的那个。托我在医院帮他买止咳糖浆,数量不小,说是听从你的建议。”这是假起哄,真转移话题。
多双眼睛安静地望老板,期待解答。坏事传千里,和鬼佬英语聊天的话也传开了?可怜的年代,八卦信息少之又少。
“老曾,谨慎使用毒字。那位工程师,应该叫药物上瘾者。”
张桥不喜欢曾健达新起的话题。不得不斟词酌句,语气沉稳解释,“我主要是担心,他去街头购买来历不明的药品,出人命责任大,外国人更麻烦。所以,建议他服用代替品。某些止咳糖浆,内含麻醉成分。国家尚未列入管制药品,现在合法买的到。”
“哈,好热闹!”
从苏洲赶回来的沈如梓到了,微笑走进办公室。几个骨干员工点头哈腰向老太太致意,立即鸟兽散。张桥起身相迎,老太太摘下他的帽子说:“我看看你的西洋镜。”
医院包扎时,结血的头发早被剃光。两大伤口贴上胶布,并不怎么可怖。
“好嘛,脑袋开花了,看你以后再逞能?”沈如梓习惯地抽孙子一掌后背。
“哎呦!”张桥痛呼的一点不夸张。
绣姑见过他后背的淤血,感同身受地抽了抽身子。外面偷看热闹的几个家伙高兴了,嘻嘻笑跑开。
“哟,该走了,到机场还有手续要办。”曾健达圆场。
绣姑挽沈如梓胳臂说:“表姑,我送你们去机场。”
原本,张桥安排绣姑一道参加经销商大会,并在总公司见习几天。绑架发生,后续要有人处理。曾健达是经销商大会发起人,不可或缺。只好由绣姑留在上嗨了,待到曾健达返回再去北亰。
“不知道几时再回来?”
望车窗外掠过的景致,沈如梓伤感说。绣姑道:“表姑,怎么这么说?两三小时飞机而已,叫桥生包买机票好了。”沈如梓哽咽说:“回来也没有家了!”这话让同样无家可归的绣姑沉默了。
“老曾、老顾,留意一下老租界的花园洋房。手续齐全的话,买一幢下来。”
“没问题!”
坐后排两女中间的张桥,和前排的曾健达、老顾唱双簧。沈如梓赞赏地扯扯孙子的耳朵,绣姑想掐腰肉没舍得下手。
离开上嗨了。张桥内心在感慨。短短几天,经历太多的人和事,应接不暇,以至于“病症”都没空发作。艳遇、葬礼、打飞的、徐家父子讨说法、意外的人才投奔、泄愤的分店布局、开业、巨量现金流、醉倒在女人杯下……昨天遭绑架,命悬一线,以为老天安排在上嗨过把瘾就死。又得麦克.哈里斯的蛤蟆镜相助,上演血腥自救。事后,还享受到小君的福利。
回堔镇继续平淡的日子,“病症”是不是重新恢复折磨?他开始忧心这个。
“桥生,你一个数学系学生,怎么会知道某些止咳糖浆有麻醉成分?”
绣姑的问题,在办公室就想问了。沈如梓也感兴趣,自家孙子经常表现一些不该要的技能或学识,比如英语,比如弹钢琴、弹吉他。
“我不知道,有个鬼佬……啊,老外告诉我的。”
总不能说上辈子卖药的,卖成了劳改犯。张桥脑筋急转弯,编故事说:“我大一认识这个老外,常住桂淋的。三天两头叫我帮他买同一牌子的止咳糖浆,有报酬。一次买的越多,报酬越多。后来混熟悉了,他才告诉我内情。原来这家伙是瘾君子,多喝糖浆可以解瘾。我帮他买了差不多三年,直到他消失不见。回想起来,蛮感激这个波特兰人。轻松挣他的钱,又能免费和他学英语。哈哈……”
“难怪!”
车上四个听众异口同声。老顾为糖浆,另三人为英语。张桥笑的开心,他想到回堔镇怎么过日子了。逃离桂淋后,居然忘记自己定下的“崇高理想”。写剧本仅仅为了催眠,回去是时候开练了。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