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木伦带着苏姝走后不多时，阿恒等人赶到。
看到裴玠生死未卜地躺在地上，阿恒目眦欲裂。
“主子！”
阿恒径直冲到裴玠面前，伸出手指去探他的鼻息，平素胆子大的都敢直接往渭河激流里跳的人，此刻指尖不自觉发起了颤。
蓦地从斜里伸出一只大手，攥住了阿恒的腕子。
安平眉目肃然，沉声道，“你家主子呼吸平缓，胸口亦洒了上好的金疮药，命看样子保住了，当务之急是要赶紧找个郎中把箭拔了。”
“我们这就带他回镇上！”
阿恒当即转头给裴氏的护卫下了指令，要求不惜一切将周遭最好的郎中都请来，另派人速回广陵，将府医老于接来。
徐文彬落后他们一步，见到裴玠这副生死不知的血葫芦模样，骇的脚步一顿。
他四下看了看，眉心拧的越发紧了。
“坏了！”
安平朝徐文彬看过去，“徐大人可是发现什么了？”
徐文彬指着地上凌乱的脚印及马车的残骸，一阵后怕。
“裴老板该是带了女眷来，看这串脚印明显偏小。他先前是回去向长公主禀告此地之事，就怕来人是长公主。”
阿恒闻言，忿忿用拳砸地。
“又是长公主！她害了主子一次还不够，怎么哪里都有她的事！”
安平瞥了一眼安平，“慎言，先救人。”
安平与阿恒搭手，将裴玠挪到马车上，他说，“你们先去求医。我和徐大人在这里等捞尸人过来。”
阿恒应下，视线在裴玠身上扫过，陡然发现他腰封里露出一块女子裙摆布料，想来是适才搬动中不慎露出。
阿恒抽出那块布料，随意看了一眼。
“写的什么东西？鬼画符一样。”
安平抬眸看去，霎时目光一凛，他示意阿恒把布料递给他。
“你们赶紧走，这块布料先放我这里，看是不是能查出点线索。”
阿恒思索片刻，将布料递给安平，转头驾车往小镇赶去。
安平迎着徐文彬狐疑的视线，淡定地把布料妥帖折好塞进衣袖，“徐大人，这里水流湍急，捞尸可有危险。”
“此道我不甚了解，想必他们会有防护措施。”徐文彬顿了顿，不解问道，“裴老板为何会突然召集这么多捞尸人来？若是什么都捞不到该如何。”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都是拿钱办事而已。”
安平似有所感，跟着脚印消失的方向绕到不远处的林子，他的目光在看到地上那只死去的鹰隼时，骤然变得晦涩难辨。
跟在他身后的徐文彬惊呼一声，“这里怎么有只鹰隼？等等，这个箭好像和裴老板身上的一模一样。难道是有人在打猎，不小心射中了裴老板？”
安平没有说话，蹲下身子轻抚那只鹰隼的羽毛。
徐文彬嘴快过脑子，“安护卫，箭上有毒吗？要不咱们把这只鹰隼捡回去，晚上烤了也好打打牙祭。”
安平手一顿，摇头道，“不了，天空霸主不该沦为祭五脏庙的下场。我把它埋了。”
徐文彬还待再说什么，对上安平眸光的一瞬，到底是截住了话头。
安平沉默着将鹰隼掩埋在树下，顺手做了一个记号。
不多时，十来个捞尸人和陆宗林等人差不多同时赶到。
陆宗林的右手小臂上停了一只体型硕大的鹰隼，只是他本人亦是身高体壮，两者在一起才不显突兀。
陆宗林与安平对视一眼，旋即大踏步走到马车那边。
安平将布料递给陆宗林解密，那几个看似凌乱的数字在陆宗林眼里组合成了三个字。
诺木伦。
陆宗林目光一沉，让手臂上的鹰隼闻了闻布料的气味，对安平交代道，“我去追人，老大已经在赶来。”
安平点头，又道，“出事前他们召集了这些捞尸人过来。陆堂主要不要先留下看看，镇镇场子。”
陆宗林思索片刻，偏头对鹰隼交代了几句，将那片布料缠在它的翅膀上。
“速去找宋宜宁，带他一块去追人。”
鹰隼登时直冲云霄，转瞬便成了一个小黑点。
陆宗林心道，那女人该是更想让宋宜宁去救她吧......
陆宗林收回视线，一双鹰眸盈满狠厉暗芒，雷厉风行地让捞尸人的带头人说明作业流程。
这个带头人约莫四十岁左右的样子，但一身油亮的腱子肉跟二十出头的小郎君似的，整整齐齐埋在嶙峋的骨架上。
他朝陆宗林随意拱手行了个礼，“小人姓唐，江湖人称鬼手老唐，但凡水下有东西，我便能收上来。”
陆宗林神色淡淡，“你们怎么下水。”
老唐朝身后的两个汉子使了个眼色，他们当即从推来的板车上取了一个竹筏下来，另有几副钩子。
“用这些便可。”
陆宗林将眼中的怀疑之色压下，出声提醒，“此处水流湍急，大哥还是多做些准备，更有把握一些。”
老唐摆了摆手，“我做这行二十年了。多谢小郎君提醒。”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陆宗林便没有多言。
安平适时将徐文彬介绍给陆宗林认识，两人彼此简单打过招呼，齐齐转头看向岸边。
老唐等人齐刷刷地脱了衣物，浑身上下仅留一条裤衩，他们嘴里喊着号子，将五艘竹筏依次推入河道。
竹筏在水面上浮沉，犹如几片浮萍，眼看着就要被浪头打翻却是在下一秒又顽强破水而出。
老唐带着十来个兄弟齐声喊着不知名的曲调，纷纷将钩子投入水中。
曲调苍茫悠远，陆宗林听着像是招魂曲。
众人沿着水道一路摸索了大半个时辰，一无所获。
徐文彬正待出声说莫不是搞错了，却见老唐目光一凛，浑身气势都变了。
他给其他人做了个手势，霎时跃下竹筏，如浪里白条般一路往下。
绑在竹筏上的麻绳动了动，老唐的同伴登时甩下几个钩子。
徐文彬看得目瞪口呆，转头问安平，“这是找着了？”
安平的脸色更为肃穆了，如石块般冷硬。
他微微颔首，素声道，“出来了。”
安平的话落，徐文彬眼睁睁看着水下浮起一具具青白之物。
待他看清之后，不由往后再退了两步。
老唐如水鬼一般浮出水面，冲陆宗林喊道，“大人，底下有几艘沉船，约莫有千余人折在里面。凭我们几人之力，恐是无法......”
听了老唐这话，岸上众人俱是倒吸了一口寒气。
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