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雀辞沉默了片刻，看着摇曳不定的烛火，终于开口道：“王爷想救肖原山？”
除了这个，沈雀辞想不到第二个理由。虽然皇帝默许卫莲生和肖原山斗个你死我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计划简单粗暴。
可卫莲生不是个傻的，若是趁此机会把肖家的力量收拢到自己手里，那才是上上之策。
“哦？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救他？又如何救？”卫莲生似乎有了兴致，越聊越觉得今天的沈雀辞哪里不一样。
“肖泓月是嫡女，马氏绝对不可能看着她成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要救肖泓月，只有从你这里下手，王爷与其说实在打压肖家，不如说是在逼他们投诚于你。”
沈雀辞越说越觉得心惊肉跳，眼前这个人的心机到底有多深？
若只是简单打压，犯不着要用如此惊险的办法。若是肖原山狠心一点，放弃这个女儿。那么他不仅功亏一篑，反而会让肖家对他彻底仇视。
沈雀辞一向不喜欢冒险，做事情定要有百分百的把握才行，这或许和她的成长有关。
因为她不能冒险，也不敢冒险。
胭脂门的残余力量虽然让江湖闻风丧胆，但只有她知道，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如果她稍有不慎，就会造成很多不可挽回的损失。
卫莲生看她又在出神，忍不住问道：“你今天总是走神，可是觉得我的手段太过残忍，后悔和我合作了？”
“悲悯这种东西对敌人来说，恰恰是刺伤自己最好的利器。我从小见过太多死人，已经没有同情心这种东西了。”
沈雀辞淡淡地说着，眼眸里一丝光彩都没有。
马车里突然沉默下来，只能听见车轱辘轧过青石路面和清脆的马蹄声。
过了好半晌，卫莲生才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声说：“本王…没有你想得那么狠。”
那语气中似乎还带了一点点委屈，听得沈雀辞一震，忍不住抬头看他。
卫莲生靠在一遍，眼睛盯着烛火出神，喃喃自语：“我是打算救肖原山，但没打算让他成为我的人。”
“嗯？”沈雀辞皱着眉，更加疑惑。
“一个宁愿杀死自己儿子也要保住家族名声的人，怎么可能背叛皇帝，自毁根基？而且…宁国不能没有他，宁国百姓也不能没有他，所以他不能死。”
“仅仅是因为这个吗？”
沈雀辞不相信卫莲生会因为这个而放过肖家，皇帝一直都想拔掉肖原山这根眼中钉，而卫莲生冒着和皇帝正面抗衡的风险，仅仅只是为了留住宁国百姓心中的将军？
卫莲生还没回答，车夫长吁了一声，马车停了下来，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
“王爷，郡主府到了。”
沈雀辞没有动，似乎想听到卫莲生的回答。可是后者却说：“今日事多，你早些休息。”
直到子夜时分，沈雀辞坐在窗前看着弯弯的月亮，始终没有想明白卫莲生说的话。
他说，“本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狠。”
异国质子，若是不够狠毒，如何在这场杀人不见血的战争中活下来？
可他说得那么真切，还有些许委屈。
沈雀辞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难道是自己把人心想得太冷漠，才会觉得这世界上的人都是如此？
她在北漠时，师父告诉她，这个世界上的人心最深不可测，不要把筹码压在人心上，因为他们很有可能是披着羊皮的狼，每个人心里想的，是怎么吃掉你！
“人心难测，命如草芥。”
沈雀辞嘀咕了一句，关上窗户转身吹灭油灯，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就听见梨黛传话，说是肖夫人来访。沈雀辞愣了愣，还没有想起来肖夫人是谁。
梨黛轻声提醒道：“就是肖原山的正妻，马氏。”
沈雀辞恍然，心中有些疑惑。
马氏会找人救自己的女儿这不奇怪，奇怪的是为什么找到自己头上来了？难不成她觉得这背后是自己在暗中布局？
若真是如此，沈雀辞觉得自己这个冤大头真的头很大。
在正厅中的马氏坐在客位上，虽然面色如水沉静，但眉宇间透着化不开的愁意。
“肖夫人久等了。”
沈雀辞从一旁的屏风后面走出来，马氏立马站了起来，往前迈了一步又觉得不妥，屈膝给沈雀辞行了个礼。
“是臣妇打扰郡主了，还请郡主恕罪。”
梨黛上前扶起马氏，又借口给她换一杯热茶，趁机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了她们二人。
见四下无人，马氏也不再端着贵族主母的架子，急走两步跪在沈雀辞面前，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郡主求您救救月儿吧，她年纪还小，进不得那天牢啊！”
“天牢？”沈雀辞皱眉问道：“肖姑娘找到了？”
马氏擦了擦眼泪，哽咽回答：“昨晚宫里传来消息，说是御前军已经找到了月儿。今日一早将军已经入宫了，可…可皇上…”
“皇上不听对吗？”
马氏疯狂点头，拉住沈雀辞裙摆哭求，“月儿她只是一时糊涂，刺伤了卫王爷，臣妇不敢奢求王爷和郡主原谅，只是不想让月儿落进天牢那种地方！”
可怜天下父母心，堂堂将军府主母跪求一个郡主，若是说出去，那是极丢脸面的事情。
马氏声泪俱下地哀求着，沈雀辞却犯了难，弯腰扶起地上的中年妇人。
“肖夫人，我的身份三清城中人尽皆知，我帮不了您。至于昨天的事，我与王爷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把刀而已。”
马氏愣住了，眼泪挂在略有些皱纹的脸上，显然没有明白沈雀辞话里的意思。
沈雀辞拿出绣帕替她擦了擦眼泪，放软了声音说：“肖夫人聪明过人，若是仔细想想，定然能明白这背后是谁要对付肖家。”
既然昨晚卫莲生说了要救肖原山，那她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马氏不是个只会流眼泪的蠢笨妇人，这一点从她今天直接来郡主府找自己，而不是去找卫莲生就可以看出来。
人人都知道卫莲生和肖家不对付，昨晚偏偏又被刺伤。若是马氏去了卫王府，吃闭门羹是毋庸置疑的
但沈雀辞就不一样，所有人都看的出来，卫王爷对这位郡主十分好，说服了沈雀辞就等于说服了卫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