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然倒没有刘奕帆的吃惊。
他看着陈丽莎，缓缓问道：“赵婷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进行校园贷的？”
可能已经知道自己的确摊上事了，陈丽莎也不敢再有隐瞒，决定把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以争取宽大处理。
陈丽莎：“大概是从2年前开始的。”
李牧然微微皱了皱眉，这比他预计的时间要早得多。
他问：“她是怎么开始做校园贷的？是主动找人贷款还是等着别人来借钱？”
陈丽莎想了想：“是这样，其实最开始的时候，赵总并没有想要开展校园贷……”
看来在陈丽莎心里，赵婷婷一直是她尊重和敬仰的对象，到现在陈丽莎依然习惯性地称呼赵婷婷为“赵总”。
“哦？……”对这一点，李牧然和刘奕帆倒是有点意外。
陈丽莎一脸真诚地说：“最开始，有个女主播在实习期间要用钱，想找赵总预支工资，但赵总没有同意，因为主播都是兼职的，收入并不固定，所以金额比较大的话，是不能预支的……”
看到李牧然点了点头，陈丽莎继续说道：“那个女主播当时求了赵总很久，又是越总的同乡，赵总心软，只好说，虽然不能预支工资，但同意私人借钱给她，就这样借了5000给她……”
没想到在陈丽莎的口里，赵婷婷还曾是这么善良的一个人，要不是调查过一系列事实之后，李牧然已经知道赵婷婷并非善类之后，自己还险些被陈丽莎给说服了。
“这不是挺好的吗？”刘帆奕插话问。
陈丽莎皱起了眉头：“我当时也觉得挺好的，但在钱拿到手之后，那个女播就不来兼职了，说要去外地实习，钱也不还，赵总后来私人找过她几次，她都推说没钱还不起……直到半年后她毕业离开学校了，那笔钱都没还回来……这件事情让赵总痛苦了好久，后来她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李牧然听完不甚唏嘘。
命运往往是这样。
当一个人的善良被辜负，心被伤透了之后，内心的温暖可能就再也回不来了。
如果赵婷婷最开始的善良被善待的话，不知道现在她被害的悲剧还会不会发生。
陈丽莎接着说：“后来，她说有个高人告诉她校园贷可行，当时正好公司直播业务受平台规则的改变有些受挫。
她在网上找了一些校园贷有关的事例，一番考虑之后，就决定开始推广校园贷了。
她说，只要是月城大学的学生，谁都可以来找她贷款，不需要抵押，不需要担保……”
“不需要抵押，不需要担保？”李牧然眼睛微眯，斜视着陈丽莎：“不会这么简单吧？”
陈丽莎偷瞄了李牧然一眼，迅速垂下了视线，轻声地说：“就是裸贷，需要拍裸照……我们贷款的对象只针对女大学生……”
李牧然不由得叹了口气，果然是裸贷。
裸贷这种事他之前早有耳闻，没想到就在身边月城大学也会发生这种事情。
就李牧然长期接受的家庭和学校教育来说，他实在理解不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他明天洪水滔天”这样的价值观。
怎么会有人能被膨胀的欲望支配，去超前消费或者拿今天赌明天？
他也不理解那些大学生明知道是陷阱，可为什么总是有人愿意跳进裸贷这样的高利贷陷阱之中……
李牧然认真地看着陈丽莎：“如果能按时还款，你们会自行销毁那些裸照吗？”
陈丽莎点了点头：“是的，只要能老老实实还款，或者愿意老老实实还款，我们都不会让裸照外泄。”
李牧然再次皱起眉头：“什么意思？还有不愿意老老实实还款的？”
陈丽莎：“刚开始，很多人都能及时还款，争取不逾期，即使逾期到半年还款的，也都能及时还上。再往后，利息太吓人了，过了半年还不上的，基本后面更别想还上了。”
李牧然：“那遇到还不上的，赵婷婷会怎么办？”
陈丽莎：“遇到这种情况，赵总会分3步走……”
刘奕帆也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陈丽莎。心说这么件事，需要考虑得这么细致和周详？
不过，凭着她目前的阅历，她也实在想不出赵婷婷的3步走分别是什么意思。
陈丽莎的眼睛一碰到了刘奕帆探询的视线，心虚地又低下了头：“是这样的，一旦发现对方有还不上或者不想还的迹象，赵总先是让林柏皓出马，皓哥带着2个五大三粗的壮汉，电话约见对方。
只需要往那里一站，不需要太多废话，对方早就吓坏了。
更何况我们还有她们的裸照在手。”
果然，和李牧然之前所怀疑的一样，林柏皓的出场并不是用来吓唬那些女主播的，而是用来震慑那些裸贷对象的。
而林柏皓，长期以来充当的就是一个打手的角色，这样的人自然是入不了赵婷婷的法眼的。
但赵婷婷又离不开他。
所以，赵婷婷对他若即若离也就再正常不过了。
思索了片刻，李牧然继续问道：“如果这招还不奏效呢？”
陈丽莎：“那就进行第二步。赵总会跟她说，让她拉人入伙，只要她介绍一个人，签裸贷合同成功后，赵总可以免去他剩下利息的一半……”
听到这话，刘奕帆不禁打了个哆嗦。
“这招可真够狠！”李牧然也在心里暗自叹息道。
在巨大的压力面前，很多人会丧失理智和是非判断能力。
赵婷婷抛出的救命稻草似乎闪着金光，他们会不顾一切地牺牲别人。
哪怕是平日关系最好的姐妹，此时在红了眼的赌徒面前，不过成了可以即刻兑现的闪着金光的筹码而已。
李牧然相信，在这样的推动之下，不知道有多少无辜天真的女生可能连贷款合约都没细看，就在“好朋友”的花言巧语下坠入到“裸贷陷阱”之中。
李牧然接着问道：“这么说的话，参加你们裸贷的人应该很多吧？赵婷婷有那么多钱放出去吗？”
陈丽莎摇了摇头：“并不是。赵总会严格审核前来申请贷款的人，不是谁来贷款她都收的，她一直坚持同时裸贷的人数不超过30人，一方面是资金压力，另一方面也不想把事情扩大化，让学校知道了这事，也不好办……”
李牧然不由得气笑了：“你们赵总……还真是风险把控的好手啊！”
李牧然第一次在陈丽莎面前把赵婷婷称作“赵总”，陈丽莎自然听出了他话中的揶揄之意。
不过她却不以为意：“赵总是很厉害的，2年多以来，她开展裸贷还从没出过事……”
李牧然和刘奕帆不约而同都叹了口气。
他们能感觉得到，陈丽莎是真视赵婷婷为偶像了。
赵婷婷明明在做着违法犯罪的事，陈丽莎不仅一直在帮她，甚至还一直将她视作自己事业发展的偶像。
这种变态的价值观，眼前的陈丽莎是怎么形成的？他们不得而知。
他们能做的，现在也就唯有叹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