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往后拢了一下吹散的碎发，挺直了脊梁。
“恕我直言，我这个人说话从不拐弯抹角，你若有能力就接下，没有能力，就当我这趟没来。至于真相，我的本事只能推测出这么多，王爷让我找到这个孩子，我无法不往这方面想。”芳草说完这句话，一动不动地盯住大哥。
被人称作大哥的人笑了。
“我的人探听到太后、王爷是因为参与谋害太子才被赐死的，我也有过怀疑，太后他们差点死在北晋国，是皇上、皇后救他们于水火，还用国库的银子养着他们，他们再不知感恩，也不能杀了太子断自己的后路，你这样一说，倒合情合理。风流王爷与不得宠的抑郁妃子一见钟情，曲径通幽珠胎暗结，然后合谋杀害嫡子助自己的儿子上位，不料东窗事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过他们也不亏，至少留下了自己孩子的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有这个孩子，再加上姑娘这等聪明的人悉心调教，二十年后不一定非好汉，也许经过几十年的卧薪尝胆养精蓄锐，一举拿下皇城做了皇帝也有可能。我这次帮你找的，说不定就是未来的皇帝，这份情，你可要记下了。”大哥翘起二郎腿侃侃而谈。
芳草无心与他说笑，或者大哥表面上是说笑，实际上在探虚实。
芳草往后欠了欠身子。
“大哥扯远了，我只想找到孩子，其他的，暂不考虑。”
“是是，”大哥忙不迭点头:“只有人在，一切才有可能。”
“那我的银子？”芳草问。
大哥大手一挥:“吃进去的肉哪有吐出来的道理，你这份酬金，我要定了。”
“还是大哥你爽快，我就以茶代酒，预祝您马到成功。”芳草款款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生意既已谈成，就没有继续逗留的道理，芳草起身告别。
大哥还算客气，送她到了门口。
在出门后，大哥转身回去的刹那，芳草清晰地听见他打了个哈欠。
看来他不会急着去找人，会回去补一觉。
他越是不慌张，越足以证明他的胸有成竹。看来昨夜他亲自上阵谈的大生意，是和邵翔合作的。
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白白捡的银子，大哥做梦都会笑醒吧。
街上依旧很冷清，所有的铺子都没开门，面前偶尔跑过一只野猫野狗，很稀罕地白了芳草一眼，扭动着肥胖的身子跑了。
连野狗野猫都能吃的这样肥，瓦道街的油水可真是充足。芳草抬头看看天，太阳已经快要冒出来了，这条街也很快就要杂乱起来。
她加快了脚步，朝栗婶家走去。
门依旧紧紧地关着，芳草这次没用拳头，而是抓起门上的铁环砸了几下门。
“来了，来了。”是栗婶睡的迷迷糊糊的声音，她这次没有不耐烦，估计是已经猜到是芳草回来了。
栗婶遵循顾客就是财神爷的道理，无论何时，她都不会给客人撂脸色。
门很快就开了，头发凌乱、衣服还未扣上的栗婶看到是芳草，笑眯眯地说:“姑娘回来了，一看你就还没吃早饭，你等一会，我这就给你做面。”
栗婶这儿的房客除了出门，一般都在她这儿用饭，他们的作息也都和这条街上的人一样，日上三竿才起，深夜才归。除了芳草。
芳草都是天刚亮就起来，唤醒栗婶为她做早饭，一日三餐都是按时的，天黑以后就很少见她出房门。
栗婶反正都习惯了，只要客人给钱，管他什么时候使唤自己呢，大不了她再回去睡觉就是。
于是每天，栗婶都会刚刚睡下不久就会被唤醒，做好一顿早餐给芳草送进房里伺候她吃完后再去睡个回笼觉。
今日除了芳草破天荒从外面回来，一切都还照旧。
栗婶麻利地揉面，擀成细长的面条，做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
“姑娘，饭做好了，我给您端进去？”栗婶敲了下门问。
“等一会。”芳草在里面说。
栗婶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了一会，除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什么也没听到。
芳草在外面待了一夜，衣服都沾了露水，肯定是在换衣裳。
芳草特别爱干净，不知从哪里养来的大小姐习惯，每日都要浣洗衣服、泡热水澡。当然忙活伺候的都是栗婶。
不过芳草不会让她白忙活，都是给钱的，反正有银子赚，何乐而不为。
栗婶正乱想间，门“吱呀”一声开了。
“栗婶，让你久等了。”芳草柔声柔气地说。她果然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衣服。
“哪里，我的本分而已。”栗婶将面放下，一抬头就看见芳草换下的那身黑衣服就放在床旁的圆凳上。
桌上还放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栗婶很自然地拿了揣在袖子里，然后走过去拿那件黑衣。
“放着别动。”芳草忽然说。
栗婶的手一顿:“不是要洗吗？”
芳草说:“这件不用洗了。你一会过来收拾汤碗就行。”
栗婶的这位房客是出奇的爱干净，别的客人都是吃完后将碗碟堆在桌子上，等她下次一块来收，可芳草不，她不允许自己房间里有任何不整齐的东西。
这样爱整洁的姑娘，居然不让洗她穿了一夜浸了露水沾了灰尘的衣服，真是稀奇。
不过在这儿住的客人哪有正常的，不都是奇奇怪怪，栗婶早就见怪不怪了。不洗拉倒，还省她一顿功夫呢。
栗婶不再说话，带上门在门外等着。
栗婶等了一会，约摸一顿饭过去了，就听见芳草在里面说:“我吃完了。”
她赶紧推门进去，拿走了吃的干干净净的汤碗。
“姑娘歇息吧。”栗婶笑着出门了。
经过一清早这样两回折腾，栗婶睡意全无，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两个来回后，很是懊恼地起身。
“真是个不省心的房客，不知住到何年月呢。”栗婶咕哝着，早上就这样过去了，晚上她准得打不起精神。
她一转身，看见了那件黑色头纱，罢了，赶紧洗客人的东西吧。
她打来一盆井水，将头纱按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