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抿嘴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大哥一时失神，他见识过各种美貌的女子，像这样寡淡如水的姑娘，比他箭翎上的羽毛还不起眼，可就这样一片轻微的羽毛，却在落地的一刻在他心中激起一层涟漪。
这个女子，绝对不是凡人。他想。
八岁就禁锢在深宫里没见过外面世界的芳草，比老练深沉的大哥还要懂世故。
“我从王爷府来的。”她说。
大哥眉头一皱，王爷府？
他知道建康城只有一座王爷府，前一段时间因为卷入冷宫纵火案母子俱亡。老百姓传言是王爷先天不足旧病复发身亡，不过翡宅打听到的消息可不是布衣那种短见。
芳草脸上的笑还有另一种含义，你翡宅打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消息呦。
“你是王爷的人？”大哥猛然发现他对这位栗婶的门客除了知道她叫芳草外，其余的一无所知。
芳草脸上现出悲哀的神色:“我是长安人，原本是德太妃娘娘的贴身丫鬟，和瑜王爷比较熟识。后来因为变故，德太妃南下投奔养子，也就是现在的南晋国皇帝，而我作为她的心腹是不能出宫的，后来我侥幸逃离深宫，一路隐姓埋名来到建康。只是我的身份使我不能进宫效忠于德太妃也就是甍太后，还好王爷收留了我，效忠太后和效忠他是一样的。现在的情形估计你也知道，太后和王爷先后病逝，我成了无主的奴婢。不过王爷逝世前托付给我一件事，可是我赶在他身边时，他只剩下一口气，只交待给我一句话后就咽气了，没有头绪，我竭尽所能也完不成他的托付，只好来找江湖人称无所不能的大哥您。”
大哥并不在意芳草给他戴的这顶高帽，他刚刚听到芳草自报家门时，是露出了一丝惊讶，不过作为一个老江湖，与宫里的人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在少数，他已经迅速调整了情绪，归为深不见底的平静。
芳草看在眼里，表面上不露痕迹。
“原来是北晋国来的。”他说。
“找我做什么？”他又问。
芳草定了定神，说:“找一个人。”
“你可知道那人的姓名、面貌？”
芳草一概摇头:“我从未见过，王爷也未来得及说。”
“好吧，你先说说王爷托付给你了什么。”
芳草咬了咬唇，似乎想问你可有把握替我找到，可她既然走投无路来找大哥，如果大哥没这个能力，她就更没得人求了。
也罢，说就说。
“孩子。”芳草惜字如金，只说了两个字。
她不能和盘托出，她越心急找到太子就越要谨慎，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
大哥托着下巴，眼珠子转了转。
“能让你肯花费这么大价钱，这个孩子的身份肯定不是一般人。不过你一个宫女，即便过去再得宠，我不信你从北晋国逃亡还能拿出钱财，你这些银子从哪里来。”大哥探寻的目光在芳草身上扫了一圈。
一个姑娘家能从皇宫里逃出来，说出去没有多少人信，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说明这个姑娘也不一般。他不能被她表面上的柔弱骗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哥您以为您过的风光，我买下您的家业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大哥爽朗地笑了:“是我疏忽了，你是王爷的人，他临终前不仅把孩子托付给你，连家产也一并交给你了吧。”
芳草心中一动，大哥说王爷托付孩子的事，口气完全是认为那孩子就是王爷的，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邵翔苦等主家不来，想丢弃孩子离开又舍不得那一大笔丰厚赏金，他若打听到王爷已死，花钱来请大哥找另一个接线人也有可能。
好一个大哥，两头捞钱还装的毫不知情一样。
芳草并不在乎花出去的这笔银子，如果邵翔真的来找过大哥，助她顺利找回太子，如此甚好。
“大哥请放心，我这里有的是银子，就看你有没有本事从我这里拿去。”芳草不动声色道。
“哈哈！”大哥仰头大笑了两声。
看似爽朗的笑声，芳草听的刺耳，直觉告诉她他在掩饰什么。
窃喜、自得、侥幸，还是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过从他的表现看，这笔钱他是赚定了。
“姑娘好爽快的性子，在建康城，还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情，你的这笔生意，看起来是有难度，不过我的眼线遍布各地，我只要放出去话，不出三天，肯定能得到一个结果。为了事半功倍，早日达到你想要的结果，你要把你所有知道的都告诉我。”
“这有何难，”芳草正色道:“我那日赶到王爷府，王爷已经奄奄一息，他拉住说，只说了一句话就不省人事。”
芳草的双眼蒙上一层雾。
“本王的孩子，还在别人手里，我来不及去接他了，你一定要找到，抚养他长大。你去找他……”
说到这里，有两滴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
“姑娘节哀。”大哥劝道，心里琢磨或许她真的是位忠仆。
芳草弹落泪珠，恢复正常语调。
“让大哥见笑，太后、王爷先后去世后，我就如无主的浮萍，四处飘零。我昨夜潜入王爷府，是抱了最后一丝希望，想找出些线索，可那里早就人去楼空，我一无所获。王爷已经去了那么久，我担心再找不到孩子，就永远完不成王爷的遗愿。”
“外面都在传王爷是病逝，其实王爷是喝了宫里赏的毒酒身亡。前一阵子宫里出了一件大事，冷宫一场大火，太子身亡，冷宫里住了一个女人，据说她和皇上生了一位小皇子，就在那晚，小皇子不知去向。我把这几件事前后联系起来，已经能推测出，那晚失踪的皇子，就是王爷让我找的孩子。”
“你是说那位皇子其实并不是皇上的种？”大哥饶有兴趣地问。
“如果不是，王爷为何让我务必找到他？”芳草反问。
“你能推断出那孩子就是王爷的，姑娘还真有本事。”大哥说出一句赞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