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莲舟虽然是利益关系，但到底也曾拿他当自己孩子看待，这幅画，就当做是老朽送他的寿礼吧，殿下不必客气。”
婉华没有推辞。
等婉华带着画离开了，杜老板自己又在屋中呆坐了许久。
莲舟是他带回松江苑的，他比谁都清楚今天是什么日子。今日，哪里是莲舟的寿辰，分明是他第一次把莲舟带回松江苑的日子。
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莲舟这孩子，对当日把他抛弃在闹市中的家人仍是耿耿于怀，连自己真正的寿辰都不愿提起。
这孩子看似天真烂漫，实际上把一切都藏在心中，这样的性格，也不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这边婉华按照杜老板所讲的莲舟喜好去各处为他挑选礼物。
那边赵拓神色冷淡地下了马车，抬腿迈进了婉华的公主府。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来了，熟门熟路。
藏画守门，第一个看见了赵拓，带着人上前行礼:“参见丞相大人。”
赵拓淡淡地嗯了一声:“我来找三公主殿下。”
藏画赶紧回道:“殿下此时不在府中。”
“她去了何处？”赵拓没想到这趟来会见不到婉华，眉头紧锁。
朝政繁忙，他今日是好不容易才得了空过来的，若是今日不能达到目的，他的时间岂不是白浪费了？
藏画见赵拓面色不好，低头说:“今日是莲舟公子寿辰，殿下一大早就出了门去为公子准备寿礼。”
赵拓早就听说过莲舟这个人的名字，他知道自己可能与那人模样有几分相像，但毕竟不曾见过。
闻言，他对那位据说是婉华公主用万两白银赎回来的公子起了好奇之心，恰好他今日所为之事这位公子也能帮的上忙。
他淡声道:“那就带我去见见这位公子吧。”
赵拓发话，藏画不敢不应。
他一路带着赵拓去了婉华寝殿，赵拓已经走过一次这条路，自然知道这路是通往何处。
“他和三公主殿下住在一处？”
赵拓蹙眉。
“是。”藏画犹豫着答。
这昨日，可不就住到了一处么。
赵拓眼中冷光浮动，这个婉华公主，还真是胡闹。
礼制规定，公主府中，正殿归公主，侧殿给驸马，其于大小院子才是各个夫侍的栖身之地。
像婉华公主这样，把一个小小夫侍留在自己寝殿中，传了出去说不上又是多少段风流佳话。
莲舟照顾了婉华一夜，天将破晓时才沉沉睡去。婉华起床时的动作并没有打扰到他，反而是赵拓来时的散发的寒气太重，刺激的莲舟打了个喷嚏。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然后猛然后退了一段距离，他靠在墙角，双手抓紧了锦被，紧紧地护住自己，眼中全是震惊和敌意:“你是谁？”
赵拓看着莲舟和自己像极了的五官，也是十分震惊。
藏画忙给莲舟解释:“这位就是我之前给你提过的凤君大人。”
莲舟心中酸涩地看着赵拓那张与自己像极了的面孔，眸光渐渐暗淡，他失神地垂下眼帘，声音也低了下去:“原来是赵丞相。”
赵拓心中血气翻涌，失控地上前抓住莲舟的手，让他抬头看着自己:“赵永清是你何人？”
赵永清，赵拓的父亲，在赵拓五岁那年外出，然后就再也没回到赵拓母亲身边。
乡下人之间没有秘密，邻里之间都传，赵永清当年是勾搭上了其余女子，心甘情愿给人做了外室。
赵拓那时年纪虽小，但已经十分明白事理。听得懂周围人在议论他们家事情时的不怀好意。
他当年仍固执地不肯相信，如今却……有几分信了。
试问天下能有几人，能够做到本身没有任何关系，模样却如出一辙？
莲舟想的却和他不同，他盯着赵拓的面孔，心中只想着，原来是他。原来那个和自己极为相像，以至于让婉华屡次在面对着他时神情恍惚的人，竟然是这个曾经的凤君大人。
怪不得，怪不得她那样难过。
怪不得，怪不得她从未提过那人是谁。
他与他，像归像，但两人身份，那可是真正的天地之别，云泥之分。
莲舟眼中已经聚集了雾气，赵拓加重了语气和手中的力道，又问了他一遍:“你和赵永清是什么关系？”
莲舟奋力甩开他的手，垂着头靠在墙壁上，低声道:“我不认识你说的人。”
赵拓不相信他的话，仍在追问:“那你父亲是谁？”
莲舟对着他咄咄逼人的眼神，惨然一笑:“我没有父亲。”
赵拓骤然收紧了自己的手。
莲舟不像在说谎的样子，他在此事上也没有骗他的理由。
赵拓总算是想起了自己来这的真正目的:“你就是莲舟？”
莲舟自嘲地勾了下嘴角:“大人有事请直说吧。”
赵拓言辞简练，讲出来的话却无疑在莲舟已经受伤的心口上又捅了一刀:“我希望你能说服婉华公主，让她纳燕国二皇子为驸马。”
……
婉华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莲舟可怜巴巴地坐在她床上靠着墙壁默默流泪的样子。
婉华见过了莲舟开心的样子，恼怒的样子，羞涩的样子，吃醋的样子和故意做出来的勾人的样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伤心的样子。
婉华心中像被一只无形地大手抓住，捏紧，无声地抽痛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她走到莲舟身前，把手轻柔地放在莲舟脸侧，让他和自己对视。
莲舟抬起哭的已经有些红肿的双眼，声音哽咽:“是他吧？”
婉华被他问的愣了一下，她还不知道赵拓来过公主府，回问道:“什么是他？”
莲舟伤心地说:“殿下昨日口中唤的人，难道不是赵丞相吗。”
婉华受惊，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亵渎凤君是重罪，不能乱说话，知道吗。”
莲舟的泪一滴滴打落在婉华掌背，婉华被他泪水上的温度烫到，她松开了手，凑过去亲了亲莲舟湿漉漉的眼睛，哄道:“小莲舟不愧是松江苑曾经的金牌郎君，连哭起来都这样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