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若璃跟着队伍走到了孙凌芸的寝殿。
门口，茴芸殿几个大字龙飞凤舞，跟云若璃在其他宫殿看到的牌匾不太一样，于是她很快反应过来，这应该是肃帝亲笔为她写下的匾额。
后宫女子，能得皇帝御笔亲书，是莫大的荣光。
而且这些字看起来，应该是肃帝在还没有走上歪路之前写的，字里行间隐约还看得见几分精气神。
如果现在要他来写，恐怕跟蛇虫鼠蚁乱爬没什么区别。
云若璃背着药箱，安静的走在孙凌芸队伍的最后方，后面还不远不近跟着两个内侍。
那两人的身影比普通内侍稍微高大一些，应该是孙凌芸安排来防止她逃跑的手段。
孙凌芸当初是借了汝南侯府的手才能进宫侍奉，按理说应该作为汝南侯府的耳目，可现在看来在江氏倒台的过程中，她也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汝南侯府应该也在这次事件中出了问题。
云若璃的确太久没回京城，又是还没进京就被关进了天牢，因为某人的“保护”，关于京城的消息是半点儿也没听着。
所以现在的她跟两眼一抹黑没什么差别。
想要在这吃人的棋局里空手赢下一盘，她需要比从前更多的小心谨慎。
但这又能怪谁呢。
是她傻兮兮要为爱缴械，明明女魔头之前就提醒过她，那时她还根本没放在心上，现在全盘皆输，也怪不得别人。
“王妃就在此处稍候吧，待我家娘娘前去梳洗一番，换身衣裳，就召见你。”
走到茴芸殿，前面的嬷嬷忽然叫停队伍，然后把云若璃带到一个偏殿中，吩咐道。
她的态度中规中举，没有因为云若璃是雁王妃而更加恭敬，也没有因为她是阶下囚而显得不屑。
看得出这是孙凌芸的心腹。
如此相比起来，她的确比德妃更加厉害。
毕竟从手下人处事的态度就能看出，对方不是个好相与的对象。
“殿中备有茶水和点心，雁王妃若觉得肚子饿了，可以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有其他要求，也可以告诉老奴。”
“多谢嬷嬷，暂时没有。”
既来之则安之，云若璃也知道这时候不能表现出太多情绪，否则极容易被人抓住软肋。
那嬷嬷看她一眼，然后就低头退下。
人走之后，她找了个椅子坐下。
殿里没有烧炭火，不知是因为初春的天气，孙凌芸已不需要这些东西，还是故意要给云若璃个下马威，让她吃点苦头。
但她不能表现出不适。
路上，她肚子又有些痛，她生生忍了，没有在人前表现出端倪。
除了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之外，别人只会觉得雁王妃病体柔弱，经不起太多折腾，不会想到其他。
孙凌芸应该还有会儿才会过来。
云若璃就不动声色的观察桌上的茶水点心。
红花茶茶汤剔透，杏仁味苦，柿饼龙眼山楂倒是甜酸可口，搭配妥当。
这些都是孕妇不能吃的东西，但茴芸殿偏就把这些摆在了她随手可以碰到的位置，试探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明明太医院那边已经传出她小产的消息，但这位过于谨慎的孙贵妃显然还是不信。
云若璃低垂着眸子，盈盈暗光在她眸中百转千回。
末了，才拿起一颗桂圆放在口中。
然后吃了山楂。
又吃几口柿饼。
最后再浅浅抿一口红花茶。
动作缓慢且高雅，像极了朝中贵妇人的模样。
在吃完东西之后，已经换好另外一身衣裳的孙凌芸才在嬷嬷的搀扶下姗姗来迟。
走进殿里，她目光不动声色的从云若璃面前的果盘上扫过，见许多都吃了大半，才满意的坐下。
“雁王妃这些天在宫里，应该吃了不少苦吧，之前本宫也有缘远远见过王妃一次，跟那次相比，的确清减了许多。”孙凌芸目光在她脸上逡巡。
云若璃坦然抬起头，道：“是愚妇自己身子不好，生了些小病，让娘娘忧心了。”
“那现在身子可好些了？听说陛下也很担心就雁王妃的身子，特意派了太医去诊断，宫里的太医都是顶顶好的，应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吧？”
谁不知道云若璃前几天才从天牢里转出来。
小产那么大的事，三两天怎么可能好得了。
且肃帝为了以防万一，还派了许多嬷嬷和一队禁军去看守，现在云若璃出现在这里，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孙凌芸却仿佛不知道似的，还带她回来，还亲切跟她话家常。
都说宫里的人，人前是一副面孔，人后却有无数副面孔，云若璃今天算是开了眼界。
但既然彼此都心知肚明对方是要干什么的，那再藏着掖着也显得有些不厚道，甚至有些浪费时间。
云若璃的时间是有限的。
她家的女魔头和小丫头都还在等着她。
再跟人打太极没什么意思。
她已经让孙凌芸看到了她想看的东西，不想再绕着弯儿跟人说话。
于是开口道：“孙贵妃让我来这里，应该不是话家常那么简单，不知能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呢，也好节省大家的时间。”
“……”
孙凌芸被她突如其来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
原本想好的嘘寒问暖的话，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来。
但还没等她说什么，她身边的嬷嬷已经开口，严肃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娘娘今日好心救了你，你就是这个态度回报娘娘的吗，真是狗咬吕洞宾！”
“嬷嬷。”
“嬷嬷这个词用的有些不太对，我也看过外面的小话本，狗咬吕洞宾这话说的是哮天犬私自下凡祸害人间，吕洞宾奉命拿法宝去收降，又因不忍将其化成灰烬，心生慈悯，擅自放哮天犬出来，才被反咬一口。
其一，我并非因为作乱被抓，而是遭人陷害，再者，我坐在这里也并非娘娘心慈放我出来，而是利益驱使，互惠互利，跟嬷嬷口中那个典故扯不上半点关系，所以这是何出此言呢？”
“你……”
“哈哈，早就听说雁王妃性子直爽，今日一见，果然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