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了大师收敛了笑容，“前段时间容正施主来信，说任姑娘怕是撑不过这个秋天。”
“油尽灯枯么……？”李莲花心头一跳，忽然想起前几日白夭夭被情花蛊反噬一事。
当时以为是因他受伤引起的连锁反应，如今看来与任扶风的关系更大。毕竟情花蛊是他们容氏的蛊虫，旧主若出事，蛊虫定然会有所反应的。
无了大师悠悠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任姑娘和少宫上自幼一同长大，情意非比寻常。若任姑娘就此香消玉殒，对少宫上的打击可不少，劳李施主多多关心她，照顾着点她的情绪。”
“我明白。”李莲花微微垂下眼眸，心情很是沉重。
她此生见证太多死别，心里早已千疮百孔，受不得半分打击。自朴锄山那日起，他便从她身上感受到了极大的郁结，虽没有愁眉不展、郁郁寡欢，她的笑意却不甚真切。
她仍旧在笑，不过是为了他苦苦撑着罢了。
“不管怎样，她们总是要见上一面的……”无了大师拍了拍李莲花的肩膀，“这孩子打小就心思重，药师宫宫上曾断言，她若再受打击郁结于心，恐年寿难永啊……”
李莲花面上不显，心下却是惊涛骇浪。他在想，避而不见已然是任扶风对她最大的保护。然而命运弄人，种种迹象表明她们这一面是非见不可了。
这一面，也许就是最后一面。
“和尚，你告诉我，夭夭的师父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还活着？”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了大师止住喝茶的动作，默默无言。
李莲花胸中隐隐作痛，有很多的疑惑积蓄在心里，没能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很是不安。
“夭夭说过，因为师侄齐霄吃了神行丹，又告知她，我这儿有观音垂泪，她才寻我一路寻找到了嘉州。”
李莲花说着，心中的迷雾慢慢散去，得到一个令人震撼的真相。药师宫的师兄师姐们，都在默默地守护着夭夭。
“我左思右想，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何况齐霄身为提刑官，心细如发，怎会没有发现药不对劲，还傻乎乎地服用了下去？”
他沉默了半晌，又说：“更可疑的是官府提刑官，与江湖臭名昭着的索生门有牵扯。这是不想要命了，还是大胆包天，公然挑衅王权？思来想去，恐怕他们是刻意而为之，把夭夭引到我身边来。”
越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串联起来后必定是真相。如今想来，那封从药师宫寄来的家书字字句句是关切，是真心要夭夭过得快活。他们情真意切，一箱又一箱往莲花楼搬来的典籍、药材与生活用品，何尝不是他们对夭夭的关爱？
无了大师念了句佛偈，又长长叹了口气，“李施主还是这般聪颖绝伦。”
“十五年前李施主救了她，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十年后她误以为你坠海而亡，身心备受打击，身体每况愈下。少宫上啊……她这十多年来苦苦撑着，实属不易。”
犹记得十年前的雨夜，佛堂灯火通明，白衣蹁跹的瘦弱姑娘对佛祈愿，满脸真诚，眼里的光却寸寸黯淡，了无生机。
从往事里抽身，无了大师垂眸，“老衲看着也很是怜悯，便将你未死的消息告知了她。“
李莲花呼吸骤然浊重起来，猛地抓紧茶杯，声音微微颤抖，不可置信地问道：“所以，她便是凭着这股执念撑到了现在？”
“人，一旦有了活着的动力，便会变得无比坚强。有执念，未尝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