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禀玉护法,过了前方这座山,便是风住谷。”
玉影坐在銮驾之中,听到下属在外禀报,看向一旁的白颖儿,笑道:“风住谷是因螺族的祖地,当初元祚游历时,和当代因螺族族长不打不相识,只不过外人不知他们之间的关系。那厮暗中为元祚解决了不少麻烦,且看他现在怎么演这场戏。”
来的是白颖儿真身,秦桑做甩手掌柜,身为徒弟却不能一直不管不问,每到角生国和五雷教的关键时刻,白颖儿都要出山坐镇。
即将吞并影神国,白颖儿即使信任元祚和玉影的能力,也要亲自看着才放心。
进军的路线是元祚亲自制定的,既然因螺族族长和他关系的这么亲近,此战已无悬念。
话音未落,大军忽然停下,便听前方有人叫阵。
玉影一笑,脚下生云,居高临下,俯瞰前方,就见前方云气如潮,云海之中人影绰绰,潮头立有一名男子。
此人一身黑色法袍,面容俊朗,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头发,头上长着类似鳞片的东西,大小不一,显得麻麻赖赖。
黑袍人身后背剑,却只有剑鞘,不见剑身。
“来者何人!”玉影高呼。
黑袍人抬眼望来,目光凌厉如刀,“吾乃风住谷之主因铭,汝是何人!”
“原来你就是因铭……”玉影一笑,“吾乃五雷教大护法,奉教主之命,讨伐元贼,路经此地。元贼残忍无道、众叛亲离,汝莫要执迷不悟,还不开阵投降,否则便平了你的风住谷!”
话音未落,军阵便响起山呼般的呼喊。
“平了风住谷!”
“平了风住谷!”
……
声如雷震,惊天动地。
因铭面色一沉,“放肆,陛下英明神武,岂容尔等编排!吾有法阵三座,想从风住谷上过,便破了这三座阵法,否则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大护法可敢与我一赌?”
“什么阵?如何赌?”玉影追问。
“各自退兵万里,吾率领百人成阵,在阵前布阵。大护法也率领百人入阵,除你我之外,双方只许出三名炼虚修士,其他人皆以化神期为限……限时三天,三阵皆破,便是你胜。”
听因铭讲完规则,玉影沉吟片刻,不顾众人劝阻,朗笑一声,“有何不敢!”
“好!”
因铭目露精芒,“一个时辰之后,两军阵前,领教大护法的神通!”
玉影落回銮驾,笑问白颖儿:“颖儿妹妹要不要入阵游玩一番?”
“不必了。”
白颖儿轻轻摇头。
自大军开拔以来,势如破竹,攻城略地,几乎没有遇到顽强抵抗的守军。
影神国派来增援的大军还在赶来的路上,很多地方都和风住谷类似,是某个部族自古以来的领地,一场大战下来,未必能挡住角生国大军,领地却肯定会变成废墟,部族根基毁于一旦。因此除非对元祚和影神国忠心耿耿,双方叫阵往往是君子协定,点到为止。
只要能在情面上过得去,他们便会顺势投靠,倘若未来角生国战败,再重回影神国的怀抱便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多少损失。
对许多部族和修士而言,不管隶属哪个仙国,并无差别。
一个时辰转瞬即过。
玉影披挂上阵,自阵中点出百人,其中大部分是五雷教弟子,行至阵前,就见前方浓烟滚滚,阴风飒飒。
因铭率领百名风住谷修士在浓烟中现身,旋即隐去,只见烟气两分,露出一座阵门,好似开门揖客。
“大护法有胆便入此门!”
玉影似不耐相激,立刻率领部下突入阵门,转入此门,就听钟声响在耳畔,滚滚热浪袭来,前方火光通天,平地里生出三朵火莲。
此时回首,阵门已然消失,双方大军竟也不见了,大地一望无际,唯有钟声不断,火莲醒目。
三朵火莲浮在半空,再无其他异状,似乎在等待来敌。
玉影黛眉微蹙,抬手一指:“雾南渡,着你率领十人,去攻左侧那朵……”
转眼间,三十名修士在三名炼虚修士的带领下,分成三路,攻向三朵火莲,其他人严阵以待。
此时玉影脚下生云,徐徐飞起,身遭云霞蒸腾,似在施展某种神通参悟破阵之法。
其他人不疑有他,也不敢打扰,孰不知此时玉影正对着虚空低喝,“因螺,你在搞什么名堂?”
虚空中传来一声低笑,“大护法息怒,非是在下装神弄鬼,阵中还有一个监工,来头不小,而且极为油滑。陛下下旨将之除掉,在下担心拿他不住,只能借大护法之手。”
听因螺细说缘由,玉影心下恍然。
如今影神国祸乱相踵,各处叛乱的消息如雪片般飞回来,仿佛成了一条千疮百孔的大船。叛变有真有假,有元祚的亲信配合他演戏,也有真的认为元祚大势已去。
元祚想要利用大战铲除异己,未来率领影神国并入角生国,阻力便会大减。
玉影心知元祚是玩弄人心和权术的高手,这等人物生在乱世必是一方枭雄。但更佩服教主心胸广大,竟敢将角生国交给此人,让他放手而为。
跟在教主身边越久,就愈发觉得教主深不可测,玉影至今想不明白,教主为何急于壮大角生国。他怎么敢肯定,朱乾五王和五方上国会一直遵照他的意愿行事,难道不怕引来灭国之祸?
得知元祚和因螺的意图,玉影自会配合行事。
与此同时,雾南渡等人已经逼近火莲近前,三位炼虚修士纷纷祭出各自的灵宝,打向火莲。
‘咔!’
出人意料,火莲不堪一击,轻易便被打碎。
雾南渡等人心中警兆大起,正欲以退为进,忽闻一阵呼啸声,火莲碎片在他们头顶化为三个漩涡,周围的虚空和大地应声破碎,便要将他们吸进去。
其他人不知所措,连忙望向云霞,只见云霞微微飘荡,玉影冷笑,“雕虫小技!”
耳畔传来玉影的命令,众人心下大定,立刻结阵对抗。
此时两方阵中的修士都目不转睛望着阵前,他们不知阵中景象,只看到那里云山雾绕,时不时传出剧烈的震动,显然双方斗法非常激烈。
一方破阵,一方守阵,你来我往,不消几个时辰,阵中景象忽然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浓烟仿佛被什么冲散了,烟气四面飘飞,渐渐的,一杆宝旗出现在众人视野之中。
‘咔嚓’一声,宝旗从中断裂,旗面摔向地面,砰的一声,仿佛砸在风住谷大军的心头。
与之相反,另一方欢呼雀跃。
“阵破了!”
“旗断了,定是大阵破了!”
……
欢呼声刚响起来,断裂的旗幡忽然化为一团灵光,异变再起,灵光迅速膨胀,比之前浓烟的范围还要大一圈。
灵光刺目至极,化神修士都要运转灵目才敢直视,角生国一方的欢呼声戛然而止,这才想起对方主将之前说过,大阵共有三座,被破的只是第一座而已。
阵中。
因铭身旁现出一人,轻呼道:“这位大护法好生了得,我们精心准备的这三座阵法,只恐拦不住此人。因谷主还有何良策?”
“在下技止此耳,”因铭苦笑,接着又露出希冀之芒,“为今之计,只能请道友速速向珲道友求援,珲道友受特使倚重,想必有王府赐下的宝物,定能将之击退!”
对方目光微微闪烁,“因谷主之意,是答应在下的提议了?”
“除此之外,因某还有别的选择么,难道真的要投降外敌?”因铭说着,露出轻蔑的表情,“纵使转投他国,也不是角生国!”
局势看似扑朔迷离,但对他们这些人不是秘密,这方地界未来注定是楚墟王或芝涟王的天下,角生国和三王不清不楚,此乃灭亡之道。
“因谷主果然深明大义,我这便向大兄求援!”
对方闻言大喜,身影一闪,如气泡般消散。
与此同时,在风住谷后方万里之外,石洞中盘坐一名男子,面露欣喜之色,喃喃道:“能说服因螺族,总算不虚此行。”
他马不停蹄,立刻启动身下阵法,不料大阵启动之后竟毫无反应,似乎被某种力量隔绝了联系。
哪里出了问题?
此人莫名感到强烈的不安,就听‘轰’的一声,洞府巨震。
敌袭!
他心下一沉,接着因铭的笑声竟从外面传了进来,“呵呵,道友藏得这么隐秘,让因某好找!大护法,此人就在这里,切莫让他逃了!”
“大护法?”
此人闻言大惊,陡然明白了什么,惊怒大吼,“因铭你敢投敌!”
话音未落,洞府石门突然炸开,磅礴的神识之力奔涌进洞府,瞬间将此人身下的阵法摧毁殆尽。
洞口闪出一道人影,正是因铭,讥嘲道:“珲道友是明主耶?比之教主又当如何?”
此人已经没有反驳的心情了,他修为不及玉影,被抓住真身,已然凶多吉少。这场大战果然没有多少悬念,此人很快败下阵来,最后时刻高呼愿降,方才保住性命。
另一边,因铭摆下的三座大阵接连被破,输了赌约,风住谷大军只能放弃抵抗,开阵投降。
风住谷。
玉影高居主位,众炼虚强者济济一堂,因铭侍立一旁,身为降将,却无拘谨之态。
当玉影垂询,因铭旁若无人,走到大殿中央,侃侃而谈,并幻化舆图,划出一条进军路线。众人见状都大吃一惊,这条路线,几乎和刚刚总坛传来的符信完全吻合。
唯有玉影对元祚的意图心知肚明,这条路线上,都是真正反对元祚的‘异己’。
元祚手握两国大权,在角生国还有所收敛,现在则肆无忌惮借角生国大军之手清除异己,等未来角生国将影神国吞并,除了五雷教,元祚恐将独揽大权。
不过既然教主听之任之,她也没有反对的理由,装模作样商讨了一番,便定下路线,稍作休整便继续开拔。
……
两国大军在影神国势如破竹,同时内部叛乱四起,影神国左支右绌,自顾不暇,一副大厦将倾之态。
影神国都城,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楚墟王特使屡次三番想见元祚,却都被挡在外面,却不知元祚早已不在宫中,竟在敌国都城!
此时白颖儿已经回归,正在殿外迎接一人。
来人正是霄明散人,闻听白颖儿寒暄之语,欣然笑道:“白仙子相召,岂敢不来!”
这些年,朱乾五王的特使之中,唯他过的最是舒心,不费吹灰之力说服角生国拒绝楚墟王和芝涟王的招揽。角生国虽然没有投靠他们,但也如约搅动乱局,令楚墟王和芝涟王始终无法彻底掌控这方地界。
“仓促相召,不知有何要事?”霄明散人询问。
“有一位道友,请托妾身,想求见特使,”白颖儿伸手虚引,请霄明散人进殿。
“哦?不知是哪一位道友?”
霄明散人心中好奇。
他最想见的当然是五雷教教主,可对方的架子比北芦王还大,他等了两百年,竟一次都没见到。
听白颖儿的语气,不是五雷教教主,又能是谁?
当霄明散人走进大殿,看到的竟是一个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人。
“元道友?”
霄明散人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元祚。
他曾去影神国游说,面见元祚,这位可是影神国国主,怎么会出现在角生国都城,而且是由白颖儿亲自引荐!
霄明散人瞠目结舌,看看元祚,又看看白颖儿,“你……你们……”
元祚呵呵一笑,“特使看到元某很惊讶么?须知有仇的是影神国和角生国,而不是元某和白仙子。”
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不过霄明散人也非常人,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且立刻意识到,元祚秘密来角生国都城求见他,定有所图。
影神国的乱局几乎人尽皆知,元祚在影神国众叛亲离,与楚墟王特使势同水火,此时前来,难道是想……
想到这里,霄明散人心中大喜,立刻露出热切的表情,连连赞叹:“好极!好极!二位能冰释前嫌,实乃两国之幸,苍生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