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李桃歌领着小江南走出相府,后面跟着十辆空闲马车,专门用来拉胭脂水粉所用。
大张旗鼓的架势,让小江南受宠若惊,弱弱道:“桃子哥,买一两盒胭脂即可,买那么多,我一辈子也抹不完啊。”
李桃歌浑不在意笑道:“说了买尽满城胭脂,怎能食言呢,你当我这二品侯,说出的话能收回吗?”
小江南哭笑不得,“只为了一句话,浪费那么多钱,没必要啊。”
李桃歌将她扶上马背,挤眼道:“老老实实待着,一会儿数胭脂。”
许多人穷极一生,也只是在俗世中跌宕。
儿时吹过的牛皮,年少时立过的夙愿,谁能够圆满无憾?
李桃歌终于找到小江南,大喜之余,想当一回年少轻狂的公子,一圆冲动时许下的诺言。
马队启程,首选状元巷,烟红柳绿之地,有不少脂粉铺子,虽然不如内城品质上乘,但品类极为齐全,再拉一个内行探路,以免挨宰。
省归省,花归花,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总不能便宜奸商。
见到巷口立有状元巷三字,初次来到京城的小江南兴致勃勃问道:“桃子哥,这里是读书人居住的地方吗?房子又高又大,满街还飘有香气,难不成是传说中的纸墨香?”
“这……哈哈……”
李桃歌讪讪一笑,挠头道:“我也不常来,读书人应该不少吧。”
“咦?”
小江南抬起头,察觉二楼三楼有姑娘探出脑袋,露着香肩,不停抛出媚眼,惊讶道:“桃子哥,她们是谁呀?读书人家眷吗?京城不愧是京城,风气果然豁达,若是在镇魂关敢穿这样,会有人嘲笑她们是狐媚子。”
小江南生在水墨如画的小镇,十来岁来到安西,又随着父亲在英雄山隐居,几乎没见过世面,猛然见到青楼女子风情模样,以为京城本该如此。
李桃歌甩出凌厉眼神,本想让这些风尘女子退回房去,谁知她们非但不买帐,反而变本加厉,将肩带缓缓摘掉,娇媚一笑,眨着双眸,送出飞吻。
再权势滔天,也不可能为难女子,李桃歌收回视线,吭哧道:“可能是天热……故而穿这么少,但京城风气确实不同于安西,穿衣比较狂放。”
目睹众女子豪放作派,小江南瞠目结舌道:“何止是狂放,这是没穿啊……”
“非礼勿视。”
李桃歌正色道:“小心她们在设美人局,若是再看,会有泼皮无赖把咱们扣住,不给银子不许走。”
小江南啊了一声,惊愕道:“宰相儿子,也敢勒索钱财?”
李桃歌心虚道:“麻烦而已,总不能为了几钱碎银,闹到官府打起官司,对于相府名声不好,她们不要脸,我得要脸吧?”
“也对,那我不看了,省的给你惹麻烦。”
小江南将头一低,瞅向李大棍鬃毛。
李桃歌轻舒一口气。
看来张燕云说的对,该撒谎时就得撒谎,尤其对女子,若是句句如实告知,就像黄泥掉进裤裆,把牙磨光都说不清楚。
来到长乐坊后院,李桃歌吹了几声口哨,不久,洛娘从窗户探出,李桃歌二话不说,只是勾了勾手指,善解人意又善解人衣的洛娘会意,步伐轻快下楼,来到二人面前。
洛娘头回见到主子抱着女子乘马,心照不宣,直勾勾望着小江南,赞叹道:“呦,侯爷这是从哪拐来一名漂亮妹子?纯的像是一张白纸,身子骨娇小玲珑,眉眼俊俏,若是打扮一番,不输皇城三绝哦。”
小江南虽然不知谁是皇城三绝,但听出是在夸她,笑着行礼道:“姐姐好。”
李桃歌会心一笑。
小江南的姿色,中上而已,比不过武棠知和杜初妤,更不及若卿,可偏偏自己喜欢,一见到那对酒窝,心中犹如喝蜜,这就是所谓的秋冬再美不及春。
传言长乐坊老板娘的嘴,舌灿莲花,能逼良为娼,也能劝娼从良。
洛娘抓住小江南的手,满脸心疼道:“哎!~怎么能把自己祸害成这样,哪个天杀的干的,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走,进楼里,姐姐给你涂药,再换身像样点的衣袍。”
小江南怎知她是谁,更不知该不该答应,对李桃歌投去问询眼神。
“这是洛娘,我麾下大将,放心去吧。”
李桃歌将她扶下马,嘱咐道:“有好的胭脂水粉,尽量给她用,再去买几身衣裳。”
“侯爷!~”
洛娘甩出冗长尾音,“怕奴家不会伺候人?把你的心放进肚子里。”
李桃歌挥了挥手,翻身下马,坐在树荫等候。
侧过头,见到一人躲在树后张望,三十来岁年纪,八字胡,矮小精瘦,一副精明过头的模样。
父亲患有眼疾,可李桃歌眼神堪比鹰隼,随便一瞅,便认出是位熟人,计充,绰号虫哥,当初托他买过刀,还由他带路去过云间来客。
李桃歌挑起眉头,冲他招了招手。
虫哥整理好邋遢长袍,一溜小跑过来,躬身行礼,“草民见过青州侯。”
当初在云间来客,武棠知戳破自己身份,这位混迹江湖的聪明人,当然会记在心里。
李桃歌笑着问道:“虫兄,今日有云舒郡主的肚兜吗?”
虫哥尴尬一笑,“瞧您说的……当时有眼无珠,没认出您是侯爷,为了赚些银子,故意吹出牛皮。谁不知道您是云舒郡主意中人,想要她的贴身衣物,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李桃歌微笑道:“我和郡主一清二白,你胡言乱语,不怕她要你的脑袋?”
虫哥捂住嘴巴,扑通跪地,“小民错了,求侯爷饶我一条狗命。”
“起来吧,逗你玩的。”
李桃歌笑道:“巧了,每次出来买东西,总能遇到你,内城和外城的水粉铺子,你可清楚?”
虫哥卑躬屈膝道:“不是小民吹嘘,别说铺子开在哪里,就是掌柜姓啥,家住哪条巷子,小民都一清二楚。”
李桃歌丢出一锭银子,“一会儿带路,我要将胭脂水粉统统包了。”
虫哥接住银子,娴熟塞入袖中,欢天喜地道:“谢侯爷赏!”
没多久,洛娘带着小江南走出长乐坊。
与之前相比,判若两人。
水粉扫过的面颊白皙许多,一只玉簪平添几分贵气,绸袍衬托出婀娜身段,长发打理的服帖亮泽。
只是娇美,并无风尘气。
小江南从未精心打扮过,展开长袖,犹豫道:“好看吗?”
“不好看。”
李桃歌一句话令对方神色黯淡,随后补充道:“但是好美。”
旁边的洛娘忍住笑意,翻起白眼。
自家主子生的俊美无双,能打仗,能治国,家世也是一等一雄厚。
可俗话说的好,人无完人。
说起情话来,不如自己梦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