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邑都派来的是谁？”苏南荞突然开口问道。
“陈钰川。”顾池宴回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他不利于行，连行军打仗都要坐轮椅。不知为什么沈岸派了他来，邑都真的没有人了吗？”顾池宴微微皱了皱眉头。
“这不是拜你所赐吗？你将那些证据丢进邑都，一石激起千层浪。陈钰川若是想要活，就得证明他还有用，否则，沈岸还会留着他吗？”苏南荞接着说“他这是抱着必胜的决心而来的，可莫要小瞧了这人。此人心计深沉，他或许比当年的林太师手段更加毒辣。”
顾池宴嘴角压了压。
“那前锋又是谁？”若是军师有如此锋芒，前锋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顾池宴沉默了半晌，低声说了一个名字：“秦恪野。”
苏南荞脚下一顿，她的手从顾池宴的掌心里钻出来，与他十指相扣。
“沈岸怎么会派了他来，那些身娇肉贵的小爵爷，可是从未上过战场。”苏南荞沉吟道。
“秦家与顾家交好，在邑都不是秘密，漠北局势已然如此，沈岸或许是想试探秦家。”顾池宴解释道。
“或许不止如此……”苏南荞喃喃。
“什么？”
“邑都正是混乱的时候，此时若是去探查一番，或许会有意外的收获。”苏南荞眼波流转。
“邑都对漠北很是敏感，人要送进去，怕是不易。”顾池宴凝着她的侧脸。
苏南荞抬眼，对他粲然一笑，顾池宴又看到了曾经那个狡黠的，将整个朝堂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苏南荞。
“你既然将我推到了主帅的位置，我自然是不能叫你失望才是啊。”
“你有办法？”顾池宴微微挑了挑眉，心里像是被狐狸尾巴扫过来又扫过去。
“保密。”苏南荞冲他眨了眨眼睛。
顾池宴失笑，摸了摸她的头发，低声道了一句：“小狐狸。”
送苏南荞回到院子里，顾池宴没有多待，他就去了书房，大战在即，他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翌日，是个晴天。
苏南荞站在廊下，手里抱着暖炉。窗子上已经贴上窗花，新年的气氛越来越浓厚。
阳光很好，在洁白的雪上反射出细碎耀眼的光芒。
“行安。”苏南荞突然唤了一声。在如此静谧的院子里显得很突兀，身后的乐吟和季和闻声也是一愣，纷纷朝院子里看过去。
空旷的院子里静悄悄地，时间从未如此漫长。
就在乐吟失望的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一条黑色身影像是寒鸦一般翩然下至，在反射的细碎光芒里，缓缓抬起了脸：“主子。”
时隔一年，重新相见，行安抬头看了一眼苏南荞，又匆匆低下。
“好久不见。行安。”苏南荞微微点了点头。
“对不起。”行安不敢抬头，缓缓道出了这句迟来的歉意。
苏南荞缓缓叹出一口气来：“这一年，我不肯见你，是气你，也是气自己。你本意是为了救我。可是你不该瞒着我，拿云霜姑姑的命来换我的。”
“是属下错了，辜负了主子，请主子责罚。”
苏南荞摇摇头：“事情已经发生，再纠结对错已经没有意义。如今我有事要交给你去办，你可愿意？”
“但凭主子吩咐！”行安沉声道。
“我要你重启影子，秘密回到邑都探查，舅舅添香阁的那条线还在，你们联手，将会事半功倍。”
“是。”
“一路小心，来日我们希望我们在邑都重逢。”苏南荞轻笑了笑。
“属下领命。”行安还是一如从前的利落，一眨眼的工夫又消失不见，若不是廊下的雪地上还残留着些许的印记，乐吟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
苏南荞袖子里藏着的暖手炉已经渐渐凉了，可是太阳已经升至中天。
阳光随着时间渐渐爬上了苏南荞的衣裙，金线勾的凤纹在阳光下栩栩如生，闪闪发光。
苏南荞主帅的身份很快传遍漠北，漠北主将虽然十分诧异，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已是最好的办法。
大敌当前，绝不内乱的时候。众人还是决定摒弃前嫌，携手共进。
苏南荞的身份算是立了起来。
新年刚过，漠北大军就要出发前往逐鹿山。贺玄喆为主将，陆思衡任军师，苏南荞亲自送行，以壮军威。
一望无垠的白雪中，那抹小小的红色身影站在城头之上。如同在邑都的那次一样，她亲自击鼓，送军出征。
贺玄喆看着一侧的陆思衡，神情肃穆，那样一个文弱的书生，丝毫没有畏惧，目光里的坚毅不输身经百战的老将。
不知他心性如此，还是那城头上的击鼓之人真的有如此让人信服追随的力量。
鼓声落，贺玄喆和陆思衡带领三万大军出发了。
可漠北毕竟不是邑都，如此寒风，苏南荞当夜就发了热。虽是不严重，仍是折腾了半夜，喝了药才睡下。
第二日一大早，苏南荞醒了过来，迷迷糊糊地裹着被子坐起来，朝门外唤了一声：“乐吟。”
乐吟闻声立刻走进来：“姑娘醒了，现下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苏南荞摇摇头，除了身体酸软，再没有其他不适。
“想喝水。”苏南荞道。这屋里炭火烧得足，这一夜，将人烤得发干。
乐吟立刻端来茶水，苏南荞连喝了两盏，才觉得缓过来了些。
“姑娘能起吗？不如我将吃食端进来，姑娘先用一些，再睡一会儿。顾总督吩咐，今日姑娘先不要出门了，等身体好些了再说。”
苏南荞摇摇头，她此时没有胃口。
“邑都可来了信，算算日子， 也该来了。”
“来了，昨天晚上来的。”乐吟说着立刻去外间取了信，回来交给了苏南荞。
苏南荞没有下榻，就那样裹着被子，拿着信开始看。
只看到最后一个字，苏南荞才缓缓放下手，单薄的信纸夹在她的两指之间，随着她的摩挲来回的摇摆。
“邑都还真是热闹呢。”苏南荞看着透着光的窗棂：“想不到，秦家倒是出了个情种。”
“只不过，现在这个情种被动了些……”苏南荞说着说着便没有了声音，目光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坐在这里？用膳了吗？”顾池宴的声音突然响起，苏南荞的思绪被打断，朝他看过去。
乐吟朝着顾池宴福身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顾池宴走过去，坐在榻上，将苏南荞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然后与她额头相抵：“热虽然退了下来，仍是不可大意。用了膳，药一定要喝。知道吗？”
苏南荞瞥了他一眼，抬手晃了晃手里的信纸，笑道：“这可是比喝药更重要的事。”
顾池宴看都没有看信纸一眼：“乐吟，拿碗粥进来。”
乐吟闻声端了一碗粥进来，顾池宴伸手接过来，试了试温度，又道：“你去看看药煎得如何了，若是好了，一同拿进来。”
“是。”
顾池宴舀了一勺熬得软烂的栗子粥，吹了吹，送到了苏南荞的唇边。
苏南荞微微拧了眉，还未开口，就听顾池宴又说：“用了饭再说。”
苏南荞只好乖乖张了嘴。
这个季节也不知哪里来的栗子，软糯中有微微的甜，很合苏南荞的胃口。
好不容易一碗粥喝了大半，苏南荞便喝不下了，乐吟正好端了药进来。顾池宴便将剩下了粥交给乐吟。
乐吟将冒着热气的药放在寝榻边上的小几上，出去了。
顾池宴等药凉的工夫，终于看着苏南荞开口问道：“刚才想说什么？”
苏南荞轻哼一声：“不想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