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玗气匆匆而去，我的冷漠，蔺蔷的异样眼光，他还是受不住的。
“丞相走了六年，夫人没有想过为自己寻一条出路的吗？”蔺蔷问我，恍然间以为自己面对的人是姑姑，只有姑姑那样的老人，才喜欢打听别人的私事，“我看他喜欢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是爱的。”
难以想象上头坐着的蔺蔷，曾经那样喜欢李玗的，今儿不仅将他怼走，还过问我的心思。女人心，海底针，难以说明她是吃醋还是真心实意想为李玗撮合，我都不乐意。
“我是路啸之的母亲，路府的人，怎么可能还能嫁给李玗。”斩钉截铁一说，分明看到了蔺蔷眼里的光芒，“娘娘如今与我也算是闺中密友，切不可说这样的话。”
李玗这二王爷，我苏清宵是永远不会考虑的，如若要有可能，当年就不会嫁给路千夜，淳于蔚李玉玲，也不会困在长京城里。
“那倒是了，如今李玉玲还在死牢中苟且偷生，陛下那边我说不上话，虽当年林秋漾死在夫人刀下，公主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出。”
蔺蔷此番召我前来，不可能只是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堂而皇之说了这么多废话，她终于将身边的人都谴走，站起来告诉我：
“六年了，与煌漠接壤的边关又流寇四起，陛下是个一心贪玩好耍的，并不在意百姓死活。”她说的事情，就是当年进宫之前最想要解决的，如今她身居后宫不得宠，甚至连话都说不上，“我知道夫人杀林秋漾后，虽然未曾被陛下定罪，但也是自己躲在了府中六年。”
我们说不上话，与当年想的事情背道而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看不透蔺蔷要做什么，但我知道，当年李玉玲入狱，还有连镶的功劳，当年对着我说的那些诡异的话，我都还没有搞清楚，现在只能是一个无所事事的懦夫。
“连镶杀了自己的母亲嫁祸给李玉玲，夫人你想过吗？”蔺蔷告诉我这件事，满脸都是抓到了把柄的得意，“夫人若是能帮着我除了连镶，我一定会与路府共存亡。”
我如何能除连镶，不过，连镶杀的她母亲这事，我早就猜到的，只是一直没有证据。如今蔺蔷摆出来李玉玲的供词，我才看到烧了一个角的纸，满满都是罪状。
“李玉玲的话，这算是证据，这么草率的？”我拿着那一纸供状，还是觉得不够的，“这玩意儿为什么被烧过，当年的事，为什么又没有个结局。”
夫人还不明白吗，陛下看着好说话的，其实一直在做表面功夫粉饰太平。
“他骨子里要的也是维护心里的人，李玉玲当年供状一出，连镶进宫来了，他不舍宠妃被画上杀母的污名。”蔺蔷告诉我这故事，原来当年我光忙着伤心欲绝，还不知道这些，“证据还是我的暗哨趁人不注意，偷偷掏出来的供词，李玉玲已经是逃不脱的，李玺与她又没有兄妹情份，并不会管她。”
李玺心里人是连镶，恐怕还是跟国公爷在路千夜死后撑起来了姜洲朝政的原因。
“蔺蔷，你要的到底是连镶死，还是边关百姓的平安？”我分不清现在的蔺蔷还是不是当年的她，“是争宠，还是为了初心？”
两人现在她宫殿里，就好像当年初见站在李瑞的府中，我们就是这样对峙对立，猜不透对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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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参与过一次宫廷政变，当时的皇帝是李玺的三哥李珣，那个皇帝骄奢万分，从来不考虑百姓是不是入不敷出。
李珣当年一心对扶持他上任的我苏府路府不满，偷偷为自己的大哥李瑞造势，想要施展帝王的平衡之术，扶持亲哥哥对峙亲信权臣，我从前也是看到过这样的历史行为。
当时趁着调虎离山，让路千夜去往靖陵城料理亲堂弟的后事，千余又卸了兵权，李珣将我和奶奶抓进宫中，软禁在了太后的殿中。
我不知道路千夜当年费了多大的力气围城救我，我只知道，当年能不顾一切哪怕背上反贼的名义也要前来的人，是我一生最对的选择。
“你说什么！”清宜听到了我说出来的话，忍不住从凳子上腾起来，“姐姐，你和皇后是多大的胆子……逆天而为，我们奶奶可都是李家的皇族啊！”
蔺蔷说的是，造反，没错，她要的不是连镶这位得宠的贵妃倒台，她想要李玺的皇位。
“皇后心里的，始终是姜洲百姓，她在边关十几年的亲身经历，见过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我并不觉得不可行。”对清宜说这些话，我要的其实是她夫君的虎符，早前围城换个皇帝的行为，成功就来因为兵权在手，“清宜，他没有遵守诺言，纳进了一个妾，你还要忍气吞声护着？”
“姐姐，可我过得并不差，钱、孩子我都有了，何必还要去跟一个可怜的女子争千余的宠爱？”清宜眨着大眼睛告诉我，“那个女子的父亲，一直无法中举自杀，她也是可怜人。”
可怜人，好好的女儿家，明明可以嫁个好人家的，偏偏让路千余收走了？六年前的千余可以为了清宜，拒绝紫荼倒贴，偏偏现在就做不到了是吧。
男人心，随时间而去，是会变的。
“不论如何，姐姐我做不到去偷他的虎符，如今钟将军大权也交到了千余这里，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千余一定是掉脑袋的那个人。”清宜说完直接出门去抱以之离开，她回头望我一眼，“姐姐现在是长京城最有钱的夫人，为什么还要瞎折腾，我们把子女抚养长大，这不就是最好的人生？”
抚养孩子长大，这是时代最应该做的事情是吗，我是一个可怜但有钱的寡妇，蔺蔷劝我将就嫁给李玗，清宜劝我养孩子就好，她们究竟因为这六年，都变了多少，我无从得知。
“清宵。”
奶奶不知道何时站在门口，她就是不进门来，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牵着笑笑：“蔺蔷丫头说的那些话，可都是真的。”
原来她听到了想要造反的事……
完了。
我赶紧跪下来，一生中没有跪过几次，这一次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从此被奶奶囚禁和教育，我只知道，是儿子心里的一次震撼。
“跪什么，你起来，不要当着你儿子的面无风骨。”奶奶拐杖一杵地，指着我说，“平日里对啸之冷眉淡目的，今儿怎么没有那股子气儿了！”
我赶紧起身来，喊清泠把儿子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