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启不说话,手里捧着一堆杂志。谢冠黎看着他,慌忙开口:“我没想到你会开门出来。”
“把你的东西拿走!”余光启把手里的杂志随便一甩,噼里啪啦落地,掉在两人之间。余光启收集的有关霍骥野的杂志实在太多,一次都拿不完。余光启进房一次,不一会又替他拿出来一打,“还有。其他的东西我都扔了。”
谢冠黎看懂了。“我懂你意思了。刚好这些东西我也不想留。”
“你要怎么处理是你的事,不需要和我报告。”
“我希望你不要后悔今天的决定。”谢冠黎不退反进,甩出一句更气人的话。他想好了,反正霍骥野对余光启的感情对他谢冠黎来说是一种负担。就让他为两人现在这种要断不断的关系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你什么意思。”余光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他又说不出这种不安的源头究竟来自何处。
“我的意思是。为了挽回你我已经做了我能做的所有事,而你软硬不吃。我的耐心耗尽了。”
“你觉得你做对了?”余光启不敢相信刚才的话会从霍骥野嘴里说出来。
“你还想要我怎么样?我不过是犯了一次错,难道要我无止尽地对你点头哈腰,乞求原谅吗。余光启,我告诉你,我受够了。你不是要分手,分手吧,你算心想事成了。”谢冠黎说这些话时候的心情,就好像电影结局正义主角审判罪恶那样攻守易形,完全没有半点罪恶感。甚至他还感觉发挥得不够彻底,他一个闪身冲进余光启家里。
“你要干嘛!”余光启赶紧追上去。
时间点不对,说的话也不对,全都不对,全都乱套了。
谢冠黎在储藏室翻找了一会,“这个正合适,你跟我过来。”他一手提着一个变形的铁桶,一手抓着余光启,重新走到一地杂志前。
“你放开!”余光启手腕被霍骥野抓得生疼,一种从未有感受过的疼痛,由皮肤感受,由心催熟,由脑呈现。
“既然你不要这些回忆。我也不是什么天生犯贱的种,要断今天我们就断得干干净净。”谢冠黎把杂志装进桶里,装不下的几本还对半撕了塞进去。余光启被这突如其来,预料之外的转变惊得说不出话。原来,霍骥野真正的发起狠来是这样的。没有余光启,他还有张慕一,没有张慕一,他还有嗨右,还有千千万万个一起走秀的同行和千千万万个以把他当成灵感缪斯的设计师。自己只是有幸当了他的千万分之一而已。回神以后,余光启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带上了天台。
“烧了它,我们之间彻底结束了。”
烧了它?余光启来不及作何反应,逞强的话已经先一步说出口,“把火给我。”
清脆的金属声在寂寞的夜晚响起,原来火焰带来的也可以不是光亮和温度。余光启看着铁桶上熟悉的品牌,如行尸走肉一般拿出一本——“哼。”余光启自己都要笑了,偏偏是他最有印象的一本。又或者换句话说,冥冥之中注定让他拿到这一本。犹记得那个靠着书架的夜晚,硌得后背都留了两道印。
书角卷起,好似在逃避。可惜霍骥野递来的打火机是防风的,再近一步,足以点燃。窜起的火焰瞬间变成吞噬的火舌,贪婪又无情。瞬间将一片燃烧完的灰烬甩在背后。从东南角烧到了西北角,余光启不得不放手了。
“轰。”回忆越多,火焰就越高。谢冠黎见火势已经起来了,把手里剩下的几本也一并丢下去。有风在吹,死灰飘在空中。谢冠黎站在一边拿手赶了赶,只有余光启一直蹲着。好亲眼看着这些东西烧个干净。余光启突然说:“你知道你说过什么吗?”
“什么?”谢冠黎怎么可能知道霍骥野和他腻歪了些什么东西。
“你说等到跨年的时候,带我来这里放烟花的。”
“哦,忘了。”
忘了。
“你走吧,剩下的我来收拾。”
“没火星了随便扔这里算了。”
“我说你可以走了。录完节目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余光启的情绪很低,脑子里乱得要死。他全身心投入的一段感情,以这种方式死掉了。不知道为什么,余光启好像才是那个被放在台前,被众人审判的那个罪人。他没错啊,他没任何一点错吧?为什么要这么对他啊。自己第二次进房间的时候故意给霍骥野留了门,他不是应该冲进来把门关了然后像白天在换衣间那样把整个人靠在自己身上吗。不应该不管自己说什么,做什么都强硬地和自己肢体接触吗?为什么不是啊。他也想的啊。是他会错意了吗?哪怕就像韩俏俏说的那样,把自我变得越来越少,把世界变得越来越小,余光启有想过不在乎。明明被人捅了一刀,好不容易找了个只有凶手和受害人在场的时机,把另一边完好的部分再次展现在凶手面前的时候,又被他打了一个巴掌。
余光启心乱如麻,情绪已然达到了心脏能承受的顶峰。他把铁桶整个倒过来,不断地敲着地面。灰烬轻盈,随风飞舞,零星闪着一些泛红的微光。“我真是犯贱。”
“你疯了,火星乱飞引起火灾怎么办。”
“你都拿我们的回忆一起烧了,你还管引不引发火灾?你说过跨年带我来天台看烟火的,现在没人带我看了。我自己看看怎么了?分手了你就滚呐。你干脆从这里头朝下直接跳下去。”余光启越说越离谱,话里话外早已突破了规则底线,只是个歇斯底里的伤心人罢了。
谢冠黎看余光启那样子,心应该是死透了。只是他刚才在这场戏里的超常发挥,完全抹杀掉了谢冠黎的光芒。谢冠黎见余光启已经向内掏空了自己的情绪,只想赶紧谢幕。为他收拾残局的时候突然看到残缺的某一页上的一小段话:
“没有什么不可能,从道具师……《战火纷飞》说起”。谢冠黎扒掉覆盖的灰,想让被掩盖的内容显现出来。结果手指只微凉的触感,重要的地方已经被烧掉了。“光启,余光启。你知道这本是什么吗?你知道这本杂志是哪一本吗?”
余光启带着变形的铁桶,嘴里一直重复着“我真是下贱”,无论谢冠黎怎么喊怎么问都没有任何反应。他只能匆忙拍了一张照片,这一刻,他突然有点相信报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