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俏俏连夜订了机票，几番挣扎后略过了商务舱。大车转小车，小车转11路公车，终于到达了约定的地点，看了眼时间，早晨七点五十八分。
不远处，翁善水慢慢走近。他看到韩俏俏一身黑地站在村口，身边还靠着一个行李箱。
“挺有觉悟。跟我来。”翁善水原本打算只给韩俏俏一分钟的时间赴约，如果他等到八点不见人，那无论谁来说情，翁大导演都不会松口。很多条件不错的女演员都是这么被刷掉的。翁善水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了在国际上拿奖给自己镀金才会找他这种常年拍恐怖片的导演。对于抱着这种心思的演员，翁善水总是毫不犹豫地拆穿，也因此得罪了很多人。所以他的电影拉不到赞助，资金周转十分艰难。
大概走了十几分钟，路边插着一块显眼的木牌，上面写着“11：30”。翁善水停下脚步，“大部分的场景都是这里拍，后悔了现在回头还赶得上回去的飞机。”
韩俏俏明白导演的言外之意。仅这十几分钟的路程，韩俏俏就可以想象再往里走只会看见更加荒凉的景象。“环境越是恶劣，我就越好奇翁导选中的地方，究竟能有多么震撼人心。”
“哼。”翁善水继续往前走，又走了大概半小时左右。韩俏俏行李的万向轮都颠得吱吱响。除了景色越来越荒芜，路边的坟墓也越来越多。不远处又看见一块木制立牌，上面写着“12：00”。韩俏俏在心里算了算，疑惑不解，“这个又是什么意思。”
“十二点以前看到这块牌子，今天还能赶上住在县城里。后悔了吗？”
多说无益，韩俏俏干脆把行李箱打开。里面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没有，只有些生活必需品。更准确地说，仅凭这个箱子来判断拥有者的兴趣爱好，任谁都会回答：“野外求生。”
“你是和我一起走这段路的第一个女演员。”翁善水说完这一句，不可听声地笑了一下。韩俏俏也露出笑容，自己终于通过了导演的考验。要说自己准备求生用品的本事，还得谢谢她的那个前男友。
到了川诸村，这里只有稀疏的几个破屋。“还有村民？”
“有几个，是我们的特出演员。”
“啊！”韩俏俏看到人的那一刻，惊声尖叫起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翁善水要拍这部《蜘蛛》了。眼前的……人——韩俏俏不知道还能不能称这些人为“人”了。他们比一般见到的畸形人还要夸张可怖。简直就是活生生的怪物。韩俏俏摔坐在地上，说不出一句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就是我要拍《蜘蛛》的原因。”翁善水回答。
另一边，陆晗光一觉醒来，王勇进已经没了踪影，只留下两份文件。一份是给自己的，要求自己出演《贪生》，另一份是给余光启的保密协议。
几乎同时，霍骥野也收到了刘牧发来的保密协议，他被选中出演《人格》中的二哥，刘震名。霍骥野签了协议，刘牧立刻发给他一份完整的剧本。霍骥野是个门外汉，只能把剧本当作另一种形式的小说来看，他这才发现为什么这么多人挤破了头都要上《人格》这部剧来露一露脸。
所谓的互动剧是樊盛提出的一个全新的电视剧概念，并不限制电视剧的类型。而是胥旋朗针对网络上一些“意难平”的呼声，一些“为什么不是hE”的怨念打造的，名为“所有人的哈姆雷特”的电视剧。就如同在玩游戏一般，每到剧情发展的关键节点，观众们将会面临两个甚至更多的选择，这些选择决定了故事的走向和结局。这个项目一旦成功，他们不仅可以给电视剧带来革新，还能赚得盆满钵满。比如想要参与到节点选择中来，必须使用带樊盛App的电视盒子，再比如《人格》第一轮按照大众投票播出后，还可以开启第二轮，甚至下发给观众定制，自制。更别提以此衍生出的周边产品。胥旋朗的理念就是，“像做游戏一样做电视剧”。
这可太有意思了。连霍骥野这样的门外汉，都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更别说住在他脑子里的谢冠黎了。这是他那个时代不曾接触过的东西。霍骥野后脑勺隐隐作痛，这次他很轻易地接受了。
余光启也一样。他看见陆晗光为自己送来合约的时候，兴奋地抱住了他。“晗光，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现在说成功还太早了。”陆晗光泼他冷水。
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些什么，尴尬地沉默了几秒钟。余光启率先开口，“这就是你说的互动剧啊，到时候我该怎么演呢？因为结局完全不同啊。”
比如余光启试的韦康那场戏，在被梁路套话成功后，其实有两个选项。
1“你说得对，没有证据我的确不应该猜测，等dNA比对的结果出来之后，我们会再和你联系，也请你配合调查，最近不要离开本市。”
2“不是为了钱？可刘家的管家说刘玉怜只在给你的信中的背面写了一串数字。”
诸如此类。
陆晗光也没有完全弄懂，只把自己了解知道的东西告诉余光启。“大方向上制作方会有把控，后续剧本有什么改动也会及时通知我们。你只要演好拿到的剧本就可以了。”
“这么说也是。”余光启笑答。和那么多戏骨同台演戏，能演好戏都不错了，其他东西走一步算一步吧，“说不定没几场我就被观众投死了呢。你看这里，还有‘杀掉韦康’的选项。”
“别胡说。”
“太好了晗光。你这次回来事情都办完了吧？这样你就可以陪着我一起揣摩剧本了。”
“是啊，办完了。”
“对了，今天我去拿快递的时候，门口有一份你的。我一起拿上来了，一会你看看是什么。”
“我的？”陆晗光心里升起异样的感觉。拆开包裹的时候，内心千万次地祈祷，“不要是，不要是，不要是……”
墨菲效应。
余光启经过陆晗光身边，打趣一句，“你连陪我走红毯的西装都选好啦？”
陆晗光熟练地回答，“是啊。”然后在老地方摸出一张名片。
霍骥野这边看着剧本直呼“精彩”，一口气读完了收到的全部内容，竟失控地向刘牧要了全部的内容。
“这就是全部的内容了，你再要我也不可能给你写出来。还有，这都是有保密协议的，你不能向我透露剧本的内容。我带着慕一呢，最近别联系了。”
提到张慕一，霍骥野稍稍清醒过来。他问了同行，今天在临津确实有一场私人秀。虽然是小场地，但凭“主办人‘q＆A夫妇’”几个字，就足以让张幕一出现在那里变得合情合理。他想起自己和张慕一初次见面的场景。
“不好意思先生，这是私人场所，没有邀请函您不能进去。”
“我是主理人的朋友。”
“不好意思，我们只认邀请函。”
“邀请函在他手上。”
“先生，要不您打电话，要么我打电话。”
霍骥野冷笑了一声，“邀请函……骗骗圈外人就行了。安仁康就在里面，让我进去。”霍骥野作势要闯，被两人挡在门外。另一人嘴上劝着“先生，打电话吧”，手上可是一点劲都没撒。几人僵持了一会，霍骥野退了几步又打了个电话，冲着两人扬了扬头，又指了指屏幕开了免提。
“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霍骥野说了声“操”，差点在门口喊出声，又想强冲入场。“先生，再这样我们报警了。”
霍骥野这会正觉得丢了面子，怎么说也得先挣回来。顺着年轻些的保安的话就往下说：“好啊，报警。用什么名目？寻衅滋事？不妥当吧。里面我比你熟，我看要不我来打，名目嘛，就从聚众……”
年轻人明显面露难色。另一个保安抓着霍骥野打电话的手，示意同事放开，迎着笑脸说：“还是我打吧，主理人放话，我一定让您进去。”
霍骥野恶道：“打！”
“好，是是。”侧身打完了电话，那人还是那句话：“先生，主理人并不认识你，我想这里不欢迎你。”
霍骥野眉毛一挑，火上来了。“耍我是吧，耍我是吧，啊？！好啊，我打，时尚圈最大丑闻明天就能见报！”
年轻人还要阻拦，被另一人叫住。“哎，这位先生热心，他想报警就报警吧。”
“师傅……这……”
“没关系。我喊了阿明过来。听说最近周刊比安保赚多了。要是被炒了鱿鱼了，跟着他这个大记者混个狗仔当当也蛮好的。”
“狗仔”两个字如同冰水浇头，霍骥野怒火一下子灭了，人也一下子醒了。他知道小鬼难缠的道理。“算你有办法。”霍骥野撂下一句，赶紧离开了。他见不到，但等得起。
t台前光影交错，创意与目光碰撞之下，得来的是无数的赞赏。t台延伸不到的地方，却又是另一番不可向外人言说的景象。
“你不去巴结我那个总监老公，跑来找我这个秀导，是不是有点本末倒置了？”
“曲姐谦虚什么，q＆A夫妇只要出现，那一次不是你这个q写在前面。”
“哎。你可别乱说。我和Andrew可是恩爱的夫妻。”曲如柔嘴上说着一夫一妻的道德，手指却在张幕一的胸前打圈。此刻她正半坐在张幕一的腿上，想走随时可以起身，想留也能一头栽进张幕一的怀里。
张幕一故意动着胸前的肌肉，低声说着狂妄的话：“q……and……A。我也可以是那个‘and’。”
曲如柔抿嘴一笑，眼尾飞现两道裂纹。 “我还要看看你适合走什么样的主题。”
张幕一双腿一重，就知道事情成了。一边解扣脱衣一边开口答到：“当然是最顶级的。”他脱掉外套，解开衬衣，显露的皮肤渐渐占据曲如柔的视野。以曲如柔的经验足以管中窥豹，做出决断。短暂沉默之后，是四手相拥的爆发，肢体寻求快感，快感支配肢体。空气升温，临界将至。t台谢幕的掌声传来，为之添上一分难以启齿的愉悦。
“那就这么说定了，幕一。”
“我听曲姐安排。”张幕一将手机还给曲如柔，上面已存好了自己的号码。
曲如柔看着他下的备注——“消防员”，边哼曲边穿好了衣服，说着：“我不是什么烈火欲女，Andrew也不是什么死脑筋。这种小聪明以后别用了。”
“是。”张幕一识趣地不再深入这个话题。既然已经得到了曲如柔的承诺，他的目的已经达成。
送走了张幕一，曲如柔忙里偷闲的时间也挥霍得差不多了。果然刚坐下休息没多久，安仁康就在门外高声埋怨，“怎么谢幕你也不去啊。”
曲如柔给他开了门，“一个人出风头不正合你意。”
安仁康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鼻子连着嗅了一会，“这味道……刚刚那个男模的？”
曲如柔这么思想开放的人，听到安仁康的话也不禁感到一阵恶心，“安仁康你不是吧，别扮你的警犬了，怪恶心人的。”
“寻你开心的。看你吓得，我再见多识广，也不可能凭那个的味道认人吧。”
“怎么找了你这么个搭档。”曲如柔略带不满。
“你搭你的，我档我的。我们分则逍遥自在，合则名利双收。天底下哪里去找我这么好的，搭档啊。”
“给你。”曲如柔将一个手指大小的玻璃瓶拿给安仁康。安仁康单膝跪地，捧起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颇有接受洗礼的意思。曲如柔表面上端庄严肃，心里早翻了白眼。假模假样的这一出，安仁康玩了不知道多少次了。明明满足的是他难以启齿的需求，还美其名曰“获得创作灵感”。
“还是热的。”安仁康心满意足。
那晚霍骥野闯进修长，把安仁康揍了一顿，救出了他的朋友。却在炫目的灯光中，一眼看中了张慕一。
“编剧呢，编剧是谁……”霍骥野忍不住追问，对方早把电话挂了。
“这里这样……之后……”霍骥野自言自语，时而点头，时而摇头。一会兴奋，一会失落。好似在两个角色中切换自如，连他不灵活的肢体，都好像变得和他的心意了。“这个演韦康的演员是谁来着。”霍骥野想起试镜时候发生的事，好像是叫一个叫余光启的。打电话问问看他有没有拿到角色吧。
“喂，余光启是吗？”
“霍骥野！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我想问你拿到那个’韦康‘的角色了吗？”
“拿到了，拿到了。你拿到警察了吗，这样我们会有很多对手戏。”
“什么警察，我拿的是刘家二少爷的本子。”
“啊？那我们只有很少的对手戏。”
“不是，你是什么演员啊。剧本都不认真看的吗，我们的对手戏都在后面呢。”霍骥野的态度不好。
余光启并未察觉，“啊？有吗，我还没看到那么后面呢。”
“赶紧看，后面的走向你有什么想法赶快告诉我。我好确定我的表演状态。”
“哇，你好专业啊。”
“这是对一个演员最基本的要求。”霍骥野挂了电话，翻来覆去和几张纸做斗争，一会要外放一点演，一会又想收敛一点演，怎么都把握不好中间张弛的尺度。思来想去还是给余光启去了电话：“我说，不如我们开拍前找个房子住一起吧。”
余光启坐在马桶上，夹断的东西扑通入水，一个大大的“啊”字传遍卫生间，随后吐出一句让陆晗光暴跳的回答，“我们，同居啊？”
“不行吗？”
“你敢！”
同时响起两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