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司曜往她碗里填满了菜，看着面前翻滚的火锅汤底，放下筷子，情绪重新跌回谷底。
颜瑟抱了几罐啤酒出来，殷司曜替她接过来，“怎么拿这么多？”
“我在医院躺着被你们摁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时候，就特别想喝酒了，好不容易我伤口恢复得差不多了，你就让我喝点吧，不然有些话我跟你说不出口。”
颜瑟的话让殷司曜指尖一顿，“你想跟我说什么话还要靠喝酒壮胆？”
颜瑟挑眉，“等会儿我说了你就知道了，听完你肯定会夸我。”
殷司曜笑她：“怎么，你又要开始背诗了？”
颜瑟继续卖关子，“比背诗厉害多了。”说完就开了一罐递给殷司曜，然后自己又开了一罐，执意要跟他碰杯。
殷司曜勉为其难，喝了两口下去。
大冬天里，暖意融融的室内，吃着滚烫热辣的火锅，喝着冰爽沁人的啤酒，望着颜瑟，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颜瑟喝了酒，打开了话匣子，像个话唠一样如数家珍的跟他回忆起自己童年里的每个生日来。
殷司曜认真的听着，间或发出几声笑意，仿佛亲自参与了颜瑟从小到大的成长。
“我二十岁生日的时候，亚瑟哥哥和理查德叔叔还是很老土的送了跟以前差不多的东西，只有爸爸送了我一辆单车，他说，以前他就这样载着妈妈，绕着月亮湾骑行，看着沿途壮丽的落日，再将璀璨的星辰揽入怀中，那时候我就深深爱上了那辆单车，我就想，以后有机会了，也要骑着单车，载着我喜欢的男孩子去看看那边的风景。”说到这儿，颜瑟忍不住眯着眼睛幸福的微笑。
“然后就是难忘的二十一岁生日了，和我喜欢的超龄大男孩一起。”颜瑟眼眸含笑，望向他。
殷司曜挑眉，冲她举杯：“你可能载不动我。”
颜瑟恍然大悟，“好像是哦，那还是换一个瘦点的男孩子坐我的后座好了。”
“换一个？”
“啊，换一个。”颜瑟眸中清亮，殷司曜看不出她是在开玩笑。
两人短暂的沉默。颜瑟看起来却坦然得多：“殷司曜，你知道我这些天来，一直忍着没有问你，你现在可以回答我吗？”
殷司曜心中似有所感，面色冷峻下来，“什么问题？”
“七年前的事，你还没有跟我解释过。”颜瑟放下筷子。
殷司曜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
“为什么？”
殷司曜看向她澄净的水眸，“我……”
“我之前问你林晚望是谁，你说你不知道，那么现在，你显然已经想起来她是谁了，所以，她是谁呢？”颜瑟直视着他眼中的惊诧，没有丝毫闪躲。
殷司曜紧紧握住手中的筷子，几番挣扎，“她是我七年前的恋人。”
“哦，是吗。”颜瑟苦笑。
“颜瑟，过去的事我记不清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向你解释你听完才不会难过和害怕，但过去种种影响不了我对你的感情，你能相信我吗？”他拉住颜瑟的手，眼神里充满了祈求。
颜瑟看着他，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我相信你……可是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我爱的你这样可怕和卑鄙，为了活下来，牺牲了恋人的性命。我不能接受你在我之前喜欢着别人，如果有一天你重新想起来这一切，那是不是，你还会想起对她的感情……殷司曜，我对你说过我很自私，只要一丁点的伤害就足以让我退缩，甚至再也不会回头。”
“颜瑟？”殷司曜眼眶通红，眸光颤抖看向她。
“所以，你知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了。我知道，此刻的我们痛苦都不比对方少，但还是给彼此留一份体面吧。”颜瑟说完，猛地抬头把罐里的啤酒一饮而尽，让决堤的眼泪悄无声息的落入发间消失不见。
殷司曜凄冷笑着，看着拼命忍住不哭的颜瑟，看着故作冷漠的颜瑟，心中疼痛欲裂，“颜瑟，你觉得你的这番说辞真的能骗过我吗？”
颜瑟瞳孔颤抖，不敢低头。
“你觉得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一步，我对你的了解只有那肤浅的一点吗……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打算的，我也知道这对你来说有多痛苦，你很不会撒谎，甚至连自己都骗不了还要竭力来骗过我……”
殷司曜的话音落下，颜瑟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没有，我没有骗你……”颜瑟拼命摇头，“我以后不会再爱你了，很快就不会了。”
她这番说辞不过是要跟他分开的借口，殷司曜怎么会不明白，他甚至能猜出有人去找过她了，或许是他母亲，或许是他外公。
可是颜瑟只是不断的重复自己不会再爱他了，仿佛只有不断的重复她才能说服自己。
“我该怎么办呢，是顺水推舟成全你对我的成全，还是拆穿你，无论如何也不让你离开我？颜瑟，你告诉我，我该怎么选？”殷司曜破碎的眼神望向她，两人就那样直面着彼此的痛苦，却丝毫没有办法。
“颜瑟，你告诉我！”殷司曜恨自己的无力，恨自己没有兑现要保护好颜瑟的誓言，到头来竟然要她率先来找借口成全他。
颜瑟再也绷不住，伏在桌上哭到颤栗。
但凡她还有一点办法就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可当那么多人未来的糟糕命运都压在她身上时，她没办法再自私的坚持下去，该有多少人为他们两人在一起付出代价才算完呢？
家人不要了吗？YS不要了吗？还有那些千千万万个和YS捆绑在一起的人都不顾了吗？
殷司曜不是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甚至放弃责任和理想的人，幸好自己也不是，颜瑟这样想着，可是面对他的诘问，她心痛得无以复加。
她是那么的想不顾一切冲上去，抱住他，告诉他，我爱你，我想跟你在一起，可是她站起来，最终也只能狠狠的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转身，不去看他。
“颜瑟！”殷司曜再也受不了，冲上前将她抱进怀里，眼泪落在她发间，“别走，别走！”
颜瑟破碎的哭着，“殷司曜……以后……以后你自己好好……好好照顾自己……”
“不，颜瑟你听我说，我们经历了这么多才在一起，怎么能轻易放弃彼此，我知道你压力很大，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会解决这些事，会让事情都平息下来……”
“殷司曜，也许很多故事结束的时候都很突然……就像文森特走的时候，你告诉我……要学会接受突然的别离，我已经学会了……”
“颜瑟，求你别走……”
颜瑟只是拼命的交代他，“你一定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
以后，不管她身在何处，哪怕是在西廷，哪怕是嫁到某个遥远的国度，她永远不会忘了此生挚爱，她的心和灵魂永永远远只属于这个叫殷司曜的男人。
颜瑟最终还是离开了，尽管他苦苦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