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把火放到墙上，过来陪我坐。说说话。”
秋悲歌责备似的瞄了一眼窦炀，同时朝着巧巧招了招手。
窦炀委屈巴巴的撇了撇嘴，若不是他们现在被追杀，他一定要蹲在一边摆烂！
那丫头乖巧的蹲坐在秋悲歌身边，双手抱着膝盖，脸埋在手臂之中。她很沉闷，因此显得整个人很小，小的只有一团。
秋悲歌也很沉默，他把这孩子叫到自己身边本是有千言万语，可如今竟又语塞了。
他的眼睛一直望着身边的那一小团，刚要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却见自己满手的血污，在空中停滞了一会儿，又缓缓地收了回去。
窦炀站在隧道尽头的那面石墙前，看着这边的情况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他家哥哥大抵又在心里纠结和那丫头的年纪差距，生怕再说错话，惹得那丫头不痛快。
“我不明白……”那丫头长长的舒了口气，她抬眼就能看见秋悲歌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于是伸出手托起来那只比自己大一些千疮百孔的手掌，“你不必亲自来京城找我的，弄成现在这般……何必呢？”
“我年轻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位走丢了孩子的母亲。那时，她对我说的话，我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说什么？”
“她说……孩子还太小了，自己不认得回家的路。小孩子只认自己的娘亲……”
秋悲歌这时顿了顿，深深吐了一口气。
“胆小、害怕，他纵使哭闹不止，也不敢随便跟陌生人离开。所以我便来了……”
巧巧抬头仰望秋悲歌那张苍白的脸，那人双目微闭，眼角染上淡淡的桃红。
巧巧主动倾身搂住那人的腰，脑袋贴在他那赘在腰前的的珍珠肚子上。秋悲歌身体颤了颤，仰头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抬手轻拍着那丫头的后背，默默的安慰。
“不要再这样了，我真的害怕……”
“对不起，阿娘，对不起！我不懂事，其实我早就后悔了！”
巧巧窝在秋悲歌怀里，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引得秋悲歌心疼后发了一阵心悸。他想开口安慰那丫头，却只能捂住胸口，强支撑住虚体，不让她为自己担心。
可偏偏这阵心悸又引起了肚腹的不适。
巧巧贴在他的肚子上，纵使再伤心，也不会不发现这微妙的变化。
秋悲歌仍然闭着眸子，强忍疼痛，他怕那丫头知道，因此不敢揉腹。
“你不舒服？我又惹你难受……”
说罢，巧巧赶忙把他扶住，安静的抚顺着秋悲歌的心口。这人其实早就坐不住了，此时靠在那丫头身上缓解不适。
“唔呃……”
虚弱的人儿美眸紧闭，颤颤巍巍的抱着自己那高耸的孕肚，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粗快的呼吸，可是腹部的疼痛还是让他忍不住呻吟了几声。
巧巧心中更是自责了。
她记得之前师公为这人检查身子时，夸奖他腹中胎儿安养的极好，只需多加休息，保持好心情，即便不服用药物也能足月生产。
可如今……除了那颗悬挂在他身前的肚子，这一身的伤痕，怎是一个有孕八个月的人该有的身子……
自古怀胎凶险，产子更是鬼门关走一趟，母子平安的也不过半数多一些。
这人相貌俊美，单看模样不过二十八九，但别人不知道，巧巧心里跟明镜一样——到明年春末，这人不偏不倚四十岁。
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女人，到他这个年纪也早已力不从心。
巧巧的心里顿时充满的恐惧，整个人被可怕的阴霾笼罩起来。
这人对自己极好，因此她从来没想过秋悲歌会离开她，也是因为这个，她总是肆无忌惮的疯闹，对着秋悲歌发脾气，耍小性子。此时此刻，她注视着怀里人虚弱苍白的脸，悔断了肠子。
到底是母女连心，那丫头的悔恨，传到秋悲歌心里化成了酸涩。那人忍过了这阵恼人的心悸和宫缩，用力睁开深邃的眼眸，却是虚弱的笑不出来。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丫头脸上的泪，从脸颊滑落到下巴，最后滴到自己的手心里。
“我没事……乖孩子，别哭……”
“你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怎么能是没事！唔——求你快好起来，别离开我！”
“傻孩子……我怎舍得离开你啊？咳咳……不要怕，我回床上躺些日子，睡几天就好了。都是皮外伤，不严重的。”
这边母女俩儿有多煽情，窦炀那边就多聒噪。他咬着牙，双手按在石墙上，手臂上青筋暴起，额头沁出了微微的细汗。即便如此，石墙只是移动了半分。
“哥哥……”他苦着脸，回头望着秋悲歌。正好秋悲歌也在看他。
秋悲歌低头，手掌虚搭在肚腹上，轻叹一声：“有心无力。”
窦炀被秋悲歌的话噎了一下。于是，不得不咬着牙继续推动那阻门的巨石。
不多时，那面墙坚定不移的石墙终于有了动静，瞬间一股夹杂着花香的风拂面。窦炀赤脚将那石头推开后，整个拱门的形状引入眼中。
秋悲歌脚上穿着窦炀的长筒靴子，身上穿着窦炀的黑色长袍，勉强遮住身体不漏光。小姑娘身上的簪子的确不少，秋悲歌选了一根，让那丫头替自己将杂乱的青丝简单打理后盘了起来。
窦炀见状，也没有催促。他家哥哥向来爱干净，好面子，脸皮薄，也难为他勉强穿着自己那身满手臭汗的衣服了。
秋悲歌用那丫头的帕子，将巧巧的脸蛋仔细耐心的擦拭干净，又亲手给她把两条麻花辫扎了一遍。
一切都让他满意后，他才让巧巧扶着他起来。
纵使那丫头搀扶着他，他的脚底依旧踩得虚浮，像是一松手就会软倒到地上。窦炀想前去抱他，他对窦炀态度冷淡，偏偏执拗不肯。
窦炀也只好跟在他俩身后，寸步不离的守着，生怕那丫头不靠谱，再摔着那人。
三人走出地道后，秋悲歌却停住了脚步。他的面上带着犹豫，握着那丫头的手不自觉的紧了紧。
“……”
他转身把那丫头拥入怀里，对着小姑娘的额头又贴又亲。这可把巧巧给弄懵了，只当他想起了从前不好的事，轻轻的拍着那人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
“窦炀，我把丑话说到前面，这孩子是我怀胎十月生的，我不是菩萨，我不会把她让给任何人！”
窦炀愣了愣，顿时想到了什么，明白了秋悲歌心中所想所想。
有些事有时不得不面对的，当下开口劝道：“哥哥……我们带着丫头进去吧。有什么事待会儿慢慢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