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想报恩，也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钟大城把当年的事情，几乎用底儿掉的方式，完整地给串了起来。
甚至为了能补充一些细节，他在叙述的过程中，还时不时地去发消息，询问其他人。
当年事情的前因后果，也就这么在他的回忆中，逐渐清楚了起来。
听完他的讲述，赵月华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看看杜斐，回头再看钟大城：“你的意思是说……当年的那位特助，其实是丧夫后才接受了周正男的婚事的？
她之前，有一任丈夫？”
“是。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加上她自己也有意去遮掩，所以就没几个人知道——毕竟那个年头，一个没了老公的女人，总是会被很多人看不起。”钟大城叹。
杜斐眯起眼：“颖红堂姑知道这件事吗？”
钟大城回忆了一下，皱眉：“好像，还真不知道。”他认真地看着杜斐：“这件事，估计现在活着，还知情的，大概也就我和她自己了吧？”
赵月华挑眉：“什么意思？她没有告诉颖红堂姑这件事儿？”
“没有。”钟大城摇头：“当时我还是她办公室里新进的一个实习生。要不是因为给我爸扫墓，偶然看见她带着她的小儿子去给前夫扫墓。估计我也不知道。”
赵月华的脑子嗡地一声，她坐直身子，刚想问，杜斐的声音就先她一步飘出了口：“她知道，你知道这件事吗？”
“她？啊，杜总是说那个特助吗？应该……”钟大城回忆了一下，摇头：“不知道吧？毕竟那回我去的时候，她就跟她儿子俩人。而且我父亲的墓跟他们的墓隔了很远。
当时我看到她，本来是想上去搭个话儿的。可她们离我实在太远，又来去匆匆的，就那么一转身，我就没再见她们了。”
钟大城努力回忆，眉头也逐渐皱起：“现在想起来，这事儿也确实挺蹊跷——她们母子走了之后，我去看了墓碑，上面只有立碑人的名字程阳阳，却没有碑主……等下！”
钟大城突然顿了顿，叫了一声，然后匆忙去抓那文件夹里的照片。
他的动作很大，赵月华很是吃了一惊，但并没拦着他。
杜斐看着他的动作，心里突然浮出一个念头。
看着钟大城抓走多年前那张照片后，突然定住的眼神，杜斐心里的念头，很快落了地：“那个特助的儿子，就是王程吧。”
钟大城整个人都麻了，他木着脸，转头盯着妻子王婧瑶看。
王婧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钟大城的表情，她也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什么意思？你们在说什么？王程就是那个特助的儿子吗？
这……这不可能吧？
我……他是我哥从小养在身边的啊？他……”
说到这里，王婧瑶突然住了口，脸上也浮出一丝震惊之色。
钟大城沉默片刻，咽下了对妻子的怀疑，轻声道：“大舅哥之前是在港岛工作的，他说过，程程就是那个时候，他跟当地一个女人生的，对吧。”
王婧瑶艰难地想点头，但又不知如何是好：“这……怎么可能？这么多年……这不……”
赵月华看着王婧瑶额头上的汗，突然福至心灵：“婧瑶小姐，钟总刚刚说，王程是令兄在港岛生活的时候，跟当地一个女性生的。那你见过这个女人没有？”
“没……没有。我们都没见过程程的妈妈。大哥说……她早就死了。而且程程被带回来的时候，也很大了。所以……”
赵月华眯眼：“那你大嫂呢？她没怀疑过？”
“我大嫂……我根本没有大嫂。”王婧瑶想说话，但最终沉默。好一会儿，钟大城替她开了口：“前两年我大舅哥在海外，已经跟他的同性伴侣结婚了。
所以，所以虽然婧瑶跟我，都一直觉得王程跟陈淑丽之间不对劲。但因为有他爸爸在，我们一直以为……”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爱打洞。所以他们这是觉得，当爸的取向为同，儿子也一定会是了。
赵月华立刻沉默了。
杜斐眯眯眼：“所以，王程很可能根本不是你们家的孩子。”
“不，他一定是我们家的孩子。”没想到的是，这次坚定地否认的人，是王婧瑶。
她摇头：“他被带回来之后，我爸发了好大一顿脾气。说不让来路不明的孩子进我们王家的门。因为这个原因，我爸还偷偷带着孩子去做了亲子鉴定。
三次。
结果都是王程是我大哥的亲生子。
如果你们觉得鉴定结果可以造假的话，这是我大哥的照片。”
她打开手机，翻出自己哥哥的朋友圈，对比着王程的照片给他们看。
包括旁边吃瓜吃到傻掉了的胡宇萧、张家乐、齐漠然三个人，都一起凑上来看——那几乎是复刻出来的两张脸。
这一次，连赵月华都说不出什么了。她看了眼杜斐，发现他正深深地皱着眉。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疑惑，与……
震惊。
震惊？
赵月华皱眉，看着杜斐，但什么也没问。
接下来的对话，就很简单了——其实钟大城知道的也并不多。他只知道当年那个特助确实有前夫，有个孩子长得跟小时候的王程几乎一模一样。再有就是知道那个特助很听杜颖红的话。
“在她眼里，大杜总就是天，就是神。”钟大城离开之前，对杜斐感叹：“所以杜总，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以我的看法而言，她可以背叛任何人，唯独不会背叛杜总。”
杜斐沉默了片刻，只问了他们夫妇最后一个问题：“王程的身体情况还好吗？”
“好像就是从几年前开始吧，他的身体就确实不怎么好了。这大概也是他的报应吧。”钟大城冷笑。
杜斐不再说话了，冲他点点头。
钟大城就明白，自己不会再被赶出蓝柏了。一股泪意涌上他的眼眶，他向着杜斐第一次全身心地，真诚地行了一礼。
王婧瑶也抿着唇，茫然地跟着行了一礼——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跟着丈夫做，总不会错。
赵月华看着她，突然道：“婧瑶小姐，如果你在那边的工作留不住了的话，可以考虑来蓝柏。我想，蓝柏那么大，总是有一个位置的。只要你不嫌弃，要从头做起。”
她温声地看着王婧瑶。
这一次，王婧瑶是真的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