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钟鸣想了一会儿，组织语言，随后没有讲故事，而是先问了段笠一个问题：“眼睁睁看着至亲或者好友阵亡，这种时刻你经历得多吗？嗯，除了你的大师兄以外，还有没有？”
段笠思考了一下，好像其他也没有经历过了。
不对，曾经差点是有过的……段笠看了看钟离意。
她立刻会意，凄然一笑，低下了头。
石钟鸣看了看二人，继续说道：“你们都算幸运了，这种事经历的少。以前在太行逍遥宗的时候，这种事我见太多了。”
段笠和钟离意打起精神，听他谈自己过去。
石钟鸣说道：“现在你们都知道，五行小队就是我、罗森他们几个。以前不是的，最初他们四个都不在里面，都是后来加入的。最开始我和另外四人合称五行小队，那时候叫五行之子。”
两人听得都是一愣，他们一直都以为五行小队是固定的。
石钟鸣道：“我跟当时的五子之首是知己好友，关系非常好，经常一起修炼，一起外出执行任务。他修为很高，又很得人心，所以他也是内门弟子的大师兄。”
段笠点点头。萧明哲大师兄大概也是这样的，他心想。
“但是，当时的太行逍遥宗，其实内部是有分歧的。有的人提议，说我们应该像江东逍遥宗那样，不问世事，专心修炼。有的人认为，我们应该像你们西川逍遥宗那样，跟阴阳教徒恶战，维护正义。
“支持闷头修炼的，叫做修炼派。支持出战的，叫做主战派。这个分歧从一开始就存在，之后越来越大，终于不可收拾。
“当时我和大师兄都是主战派，五行之子剩下的三人都是修炼派。
“大师兄呢，他的性格，跟现在的罗森特别像，总想着怎么多除掉些阴阳教徒。
“他成功了，经常出奇制胜，打得阴阳教徒闻风丧胆。每次战前动员，他总是说，自己应该像将军一样，而不是像个道士。所以他出战之时，永远穿的都是一身铁甲，永远不会穿道服出战。
“大师兄连战连捷，很快就在宗门地位如日中天。宗主和长老们都非常满意，准备让他担任长老一职。
“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主战派和修炼派矛盾激化了。修炼派坚持认为，阴阳教徒都被打退，没必要继续坚持作战了。而大师兄所在的主战派认为要时刻未雨绸缪，不能放松警惕，甚至还要主动出击。
“这对于修炼派来说尤其不可接受。大师兄当时威望太高了，百战百胜，修炼派很担心，如果宗门彻底倒向主战派，以后就将没完没了的投入作战，人力物力开销极大，而且再也无法好好修炼。终于有一天，他们下定决心，一定要阻止这种趋势。”
石钟鸣说完，突然双手撑着膝盖，垂下脑袋，重重地叹气。
段笠和钟离意互相看看，都没有说话。他们知道，石钟鸣一定是想到过往经历的痛楚了。
“把马栓在树上，坐下说吧。”石钟鸣提议。
段笠和钟离意乖乖地按照他所说的，把马拴好在树上。
三人坐在树底下，感受着微风轻拂，望着连绵起伏的高山雪原，像静止的海浪，一直到天际线。
石钟鸣顿了顿，继续说道：“有一天，有个情报紧急传至宗门，说是发现大批阴阳教徒，准备突袭沙岩城。
“那个地方是宗门重要的根据地，不能有失。再加上阴阳教徒确实很久没出现了，大家都以为他们在蓄势待发，所以都没有怀疑。
“那天，宗门上下的弟子们大部分都集中到那边。主战派弟子几乎全部到场，修炼派弟子大多也来了。
“当时，大家一致都选择让大师兄来统领全局，打算重创敌人。修炼派弟子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全力支持大师兄，支持主战派。
“于是，大师兄自己坐镇沙岩城中央，他让我守卫门口，一旦发现敌人，马上报告。
“这一天是晚上，没有月光，视野很差。加上沙岩城周围都是森林，我便提高了警惕，生怕敌人会半夜突袭。
“当时确实很紧张，我根本就不敢分神，敌人却始终都没有出现。
“就在这个时候，沙岩城突然响起了剧烈的厮杀声，到处着火，天空都发红了。
“我那时就懵了，难道敌人从别的地方出现了吗？
“我就拼命往回赶，一直走到沙岩城中央。一进入议事厅，我很惊讶地发现里面乱成一团，到处流血，没有一个人。这里不是宗门的核心吗？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再往正中央一看，大师兄身上中了数十箭，血都流干了。他歪坐在椅子上，已经断气很久了，死不瞑目。”
段笠和钟离意都“啊”了一声出来。
石钟鸣苦笑，随即揉揉眼睛：“当时我就蒙了。后来我一看议事厅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弟子，无一例外都是主战派的弟兄们。
“当时我就起疑心了，怀疑可能是修炼派弟子干的好事。
“后来证明，确实是如此。从旁边侧门冲出来好些修炼派弟子，二话不说，挺着长剑向我刺来。
“我想都没想，挥动重剑，没几下子就把这些修炼派弟子砍成两段。修炼派弟子们发现我实力强劲，于是更多的人围了上来。最后，我们五行之子的另外三人也朝我围攻。
“我忘记当时我什么感受了，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杀人，砍人，来谁砍谁。
“修炼派弟子们当时就说了，阴阳教徒入侵沙岩城这个情报，是他们伪造的，目的就是要把主战派弟子们圈到一起，然后在议事的时候杀死，避免宗门走上无休无止的战争之路。
“大师兄就成了他们刀下鬼。他们要我也投降，我没说，一路砍杀。最后跟那三个五行之子决战，其中两个都被我当场杀死。
“那时候我心里真的很难过。”石钟鸣叹了口气，“以前一起并肩作战的几个弟兄，竟为了这点分歧，反目成仇。杀死那两个弟兄的时候，我已经麻木了。
“最后一个兄弟是被罗森杀死的，他也是主战派弟子，那时候我才第一次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