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栖乐的肚子越来越大,她也活得越来越艰难。村中钱家有一姑娘叫钱小玉,见凌栖乐识字,便让她来钱家书坊中干活,平日帮村民写信,或是看管一下私塾的孩子,晚间就住在钱小玉的房间里。
钱小玉发现凌栖乐书画能力极为优秀,便常常缠着她帮她写诗作画。那些诗都是写给一个叫朝惜的人。听钱小玉说,朝惜是她的恋人,可凌栖乐从未见过这个人。
凌栖乐生产那天,钱父认为女人生产脏污,是不祥之兆。于是他不顾钱小玉反对,在雨夜将凌栖乐赶出屋外。
钱小玉慌忙找来稳婆。在鹊东山一个漏着雨的岩洞中,凌栖乐将孩子生了下来。
那是一个瘦小的男孩,浑身红彤彤的像一只小老鼠。稳婆拍了那婴儿几下,婴儿微弱地呜咽起来,声音暗哑。
“这孩子,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稳婆摇摇头。凌栖乐不甘地抱起孩子,决定去城中寻医。
村中的陆老伯恰好要去宁城经商,便顺道带上了凌栖乐,在最近的蓬城将她放下。可凌栖乐到了蓬城,才发现她根本没有钱看病。
好在那日有大夫在义诊,一位身穿白衣的年轻女孩帮她看了病。女孩看到凌栖乐怀中孩子的情况,眉头紧皱。
“风掌门,你过来看看!”
一位中年蓄须男子急忙走来,摸了摸孩子的脉搏,又检查了一番孩子的心跳、瞳孔、四肢,亦是表情凝重。
“大夫…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
“夫人,令郎他患有严重的心疾,在胎中又营养不足,身体孱弱,实在是回天乏力啊。”
凌栖乐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双眼无神。
“就没有救他的办法吗…”
白衣女子思索一番,开口说道:
“若是能买到复灵草,那还是可以救回来的。但复灵草珍贵且稀少,我们都不一定能买到。”
“复灵草…好!我会去找的!”
凌栖乐抱起婴孩,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然而她找遍全城药店,都没有找到复灵草。婴儿呼吸渐渐微弱,泛白的眼皮盖住了双瞳。
最后凌栖乐打探到一个消息——蓬城黑市中有复灵草出售。于是她不顾危险,只身闯入到黑市中。
刚入黑市,一个面色和善的男人便拦住凌栖乐,递给她一碗热粥。
“免费的,免费的,小娘子快拿去喝吧!”
凌栖乐一日未进食,饿得眼睛发绿,更是没有奶水喂养婴孩。可她还是保持着谨慎,不敢接过那碗粥。
男人看出她的疑虑,示意她往旁边望去。一座名叫沉香阁的大楼门前,立着一个粥摊。有许多民众都聚在摊前喝粥,谈笑风生。
“这是咱们的活动,免费施粥!小娘子快来喝上两碗吧!”
凌栖乐咽了口唾沫,她实在没忍住,咕咚咕咚一碗喝下肚。
男人为她盛了第二碗。就在喝粥时,一个身材消瘦的男人冲向粥摊,口中大喊着:
“我要喝!给我喝粥!!”
那个面色和善的男人粗暴地将那人踢飞,沉香阁迅速冲出几人,将那人拉入阁内。
凌栖乐感觉到不对劲了,可药已在她体内发生反应,那种轻飘飘的感觉再度袭来。
这粥里,放了升仙丹。
环顾四周,有人在胡言乱语,有人在手舞足蹈,有人双眼赤红地吃着一碗又一碗,最终被人拉进沉香阁。
再吃一碗吧…再吃一碗吧…
凌栖乐将稀少的奶水喂入婴孩口中,婴儿嘴巴动了一动,但很快又恢复死寂。可在凌栖乐的幻象中,那婴孩朝她笑了。
白白胖胖的孩子,有着又大又圆的明亮眼瞳,正咧着嘴朝她笑着。
凌栖乐也笑了,她一碗一碗喝着粥,直到被带进沉香阁。
她没钱买升仙丹,也没有家人。于是他们把她扔在黑市街头,不管不顾。
现实中凌栖乐被黑市混混凌辱至死,那孩子也被摔死了。可在凌栖乐意识中,她见到了她孩子长大后的模样,唇红齿白,粉雕玉琢。
“真好看…”
凌栖乐抱着那小孩,眼神柔和。
“你叫星儿,好吗?你就像星星一样闪亮。”
星儿笑着,却很快幻化成一个小女孩的形象,那女孩大约十岁,称她作姑获鸟。
凌栖乐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鸟。这只鸟体内还有许多女子的意识,她们意识互通,凌栖乐能深深地感受到她们的丧子之痛。
很快凌栖乐又从姑获鸟的集群意识中分离了出来,她发现自己恢复了身体,正走在皇宫中。
“陛下,爹爹,不要将我和星儿分开!!”
凌栖乐断断续续地说完整个故事,康王已脸色苍白,谢屿的神色更是难看。
凌烨气得满脸通红,当即就冲上御台要陛下惩处康王。
“冷静。”
紫色屏风后的女人开口了,那声呵斥似乎带有功力,在场众人皆是心中一震。
云知玄看向温浔。温浔眉头紧蹙,露出了她从未看过的严峻神色。
“啊——!!”
凌栖乐忽然跌坐在地。凌烨护女心切,连忙赶去,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凌栖乐的身体。
“爹…”
凌栖乐顿时明白了什么,她紧紧抱着星儿,含泪向凌烨摇了摇头。
“砰!!”
凌栖乐与星儿变回死前一瞬的模样。凌栖乐衣衫散乱,满身血污,而星儿像一只干瘪的老鼠,皮肤红紫。
随后他们燃烧起来,化作飞灰消失在这世间。
“栖乐…我的栖乐啊…”
“凌大人,那不过是两只鬼魂。”
紫面仙再此发话,云知玄看到她站了起来,走出屏风。
面具将她的脸挡得严严实实,只能隐隐看到一双眼睛。
“没想到靖王还会驭鬼之术,捏了两个如此相似的人来。”
紫面仙走到温浔面前,两人对视,众人心中仿佛都被一道莫名的力压着。
“国师此言差矣,我前日见到凌小姐时,她就是活生生一个人。不知国师方才用了什么法术,又将凌小姐变去了哪里?”
“是啊,国师,朕的皇长孙呢?”
紫面仙一时无言,盯了温浔一眼,转身走出厅外。
谢屿看着厅中的飞灰,也没了兴致,草草结束了这场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