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谨瞳孔开始涣散，伸出手四处摸索着，用尽全身力气往朱鹮的方向爬去。
“朱鹮…朱鹮?”
白谨颤颤巍巍地从怀里拿出一张黄符，塞到朱鹮手中，紧紧地握住朱鹮的手。
“他们要…要跟你结阴亲…保护好自己…对不起，我保护不了你了…”
白谨努力想看清眼前的女子，却只能看到一双模糊的金瞳。他死了，死后也无法闭眼。
“白先生！不！！！”
朱鹮无力地抓住那苍白的手，心里好像被冻住了，好痛，好痛。
还没等朱鹮反应过来，柴房门被打开了，涌进来一群形形色色的人。
“新娘子，快去梳洗准备吧。”
两个家丁一左一右将朱鹮架起，拖出房门。
“不！我要跟白先生待在一起！放开我！”
“啪！”
一个媒婆打扮的女人朝朱鹮打了一巴掌，狠狠捏起她的下巴。
“你现在是黄二夫人了，还想着什么白先生？快把她洗洗出嫁咯！”
黄二少...不是死了吗？
朱鹮心里发寒。她被卖给黄家结阴亲了。
“真是好福气啊，你个小野种还能做黄二夫人，知足吧你！”
媒婆阴恻恻地笑着，不多时又走来一批婆子丫鬟，要为朱鹮梳洗打扮。由于朱鹮反抗过烈，家丁将她一把打晕。
被水泼醒时朱鹮发现自己四肢被绑，躺在一祠堂中。四周皆是喜庆布置，红烛高挂。旁边有一棺材，封口是新的。
“行礼，奏乐！”
唢呐声响起，明明是喜庆的曲子，但总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新人拜堂——”
朱鹮被家丁架起，被迫面朝门外。
门外站着些看热闹的人，嘻嘻哈哈地看着这场阴亲。
“哟，这新娘子真好看。”
“你是没尝过她那滋味，可爽了！”
“听黄家可是花了两头牛买的，哎呦，谁知道还没尝过就死了呢！”
“一拜天地——”
一名家丁按住朱鹮的头，强迫她低头下拜。
“二拜高堂——”
祠堂里摆了很多牌位，密密麻麻地刻着一些黄姓名字，旁边站有一对中年夫妇，妇人正在用手帕抹泪。
“哎呦我的老二哟，你死得好惨啊！”
“怎么连家都没成就走了啊，娘给你带了个新娘子，让她下去好好伺候你！”
“夫妻对拜——”
红盖头在挣扎中滑落，露出朱鹮那张美艳的异域脸来，只是她满脸都是泪，双眼赤红。
“礼成——”
“入洞房——”
黄二少的棺盖被揭开，家丁将朱鹮扔了进去，又将棺材死死地钉好。
黑暗中朱鹮什么都看不见，只闻到一股恶臭的腐尸味道。她挣扎着从怀里摸出那张黄符，紧紧攥在手里。
“白先生…白先生…我好害怕…”
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朱鹮心中燃烧，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一条巨蟒，金黄竖瞳，跟她的眼睛一样的颜色。
“不…该死的是你们！”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朱鹮双手往上一推，竟生生将棺材板推出一个洞来。棺材外众人正准备将她下葬，见此都是大吃一惊。
“你们…你们都该死！！！”
朱鹮抢过家丁手里的铁锹，狠狠朝他脑袋上砸去，一下就砸得人脑浆迸发，当场死亡。
朱鹮又转向下一个，三两下就把在场的家丁通通砍死，血和脑花溅了她一身，将那喜服染得更加红艳。
“鬼…是鬼！新娘变成鬼了！！！”
媒婆头也不回地朝村子里跑去，朱鹮也不急，喘着气一步一步走着，铁锹在地上划出咯吱咯吱地响声。
那夜黄家传闻被“鬼新娘”灭门了，全家十九口加上媒婆无一生还。传闻那鬼新娘像蛇一般有一双金色的竖瞳，力大无穷，嘴里还一直念叨着“白先生”这个词。
天亮后村民才敢出门，却发现鬼新娘已经消失不见了。
“后来我四处躲避，想起和白先生约定要去的大漠，便一路走来了这里，开了家客栈。若是他来大漠，必会经过此处，我也能见见他。”
“我知道他已经死了，但我相信这世界上有鬼魂，于是自学了些召鬼之术，可惜还是学艺不精。又或者，他可能已经不在了吧。”
朱鹮说完，慢慢抿了口茶，神色是云知玄从未见过的遗憾。
“掌柜可有与白先生的信物？我可以一试。”
朱鹮眼中闪了闪，带两人来到一间卧房中。房内挂了一张男子的画像，工笔细致，看上去栩栩如生。
“这就是白谨先生，”
朱鹮爱惜地摸了摸那画上的人儿。
“我查不出他的生辰，只知道他是幽都人士，教书为生。
朱鹮走到桌前，桌上除了账本，还有厚厚地一叠信，收信人都是白谨，可惜从未寄出。
“识字，写信，都是白先生教我的啊，可是他再也收不到我的信。”
桌上有个暗格，里面有一木盒，层层包裹，看得出主人十分珍重。打开是一张破碎的符纸，皱巴巴的，沾了些奇怪的液体，看起来是不能用了。
朱鹮盯着那符纸看了好一会，将木盒递给云知玄。
“只剩下这个了，这是先生给我的符纸，我没舍得用。”
云知玄接过，仔细地用真气探查了一番，隐约看见一个苍白的灵魂。
“白谨？你想起来了吗？”
那魂魄从云知玄处吸收了点真气，逐渐清晰起来，朱鹮也能看见了。那是一位青年男子，穿着朴素的麻布衣裳，眉眼温柔。
“白…白先生？”
朱鹮有些不可置信地伸出手去，却只能穿透那具半透明的身体。
白谨笑了，用枯槁的手一下一下摸着朱鹮的头。
“朱鹮，好久不见，你都长那么大啦。”
“白先生！”
他们一定有很多话说吧，云知玄微微笑了笑，拉着温浔走出门外。
“白先生，我好想你，我帮你报仇了！”
“那不重要，”
白谨摇摇头，脸上尽是欣慰之色。
“看到你现在过得还不错，我就放心了。这些年也是这个执念让我无法离去。”
“嗯，我现在来到了大漠。白先生，你还记得你以前说过的吗？现在我在大漠边上开了家客栈，每天都能看见沙漠。”
朱鹮打开窗子，现在阳光明媚，沙砾在阳光下泛着金光，辽阔无垠。
“真美。”
白谨定定地看着窗外那一片壮美的景色，眼中尽是笑意。
“朱鹮？”
“先生，我在这里。”
“上次没能跟你好好告别，这次要告别了。”
白谨望向朱鹮那金黄的眼瞳，是如此美丽又清澈，现在还有了中年妇人的坚毅。
一滴清泪划过白谨苍白的脸颊。
“朱鹮，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