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成年礼仪
1 国王夫妇的烦恼
盛夏时节，熊猫王宫所在地太阳谷里热浪袭人。往年，王宫在卧龙谷的时候，王室人员遇到天热时，会迁徙到后山避暑。但是，现在的太阳谷三面都是悬崖峭壁，王室人员无处可去，只好躲到阴凉处艰难度日。
吃过早饭，国王和王后坐在王宫前的树荫下乘凉。天气晴朗，蓝天如洗。太阳从雪山顶上升起来后，阳光便一直金灿灿的，直到太阳落山，一点也不减火辣辣的热度。那些爬在树干阴凉处的懒蝉子，没完没了地“吱呀！吱呀！”地叫。它们仿佛约定好了似的，这里刚刚停止鸣叫，那边又接着鸣叫起来。国王和王后为儿女成长的事，本来就心烦，再听见那些没完没了的蝉鸣，就更加坐立不安了。
兴兴和英英、秀秀，哪里知道父母的心情，一个劲儿地奔跑、嬉戏、打闹。他们利用王宫、树林、竹丛捉迷藏，你追我跑，嘻嘻哈哈地闹个不停。他们无忧无虑，仿佛自己的精力永远也用不完似的。
国王嚯地一下坐起来，对蹦蹦跳跳的儿女们，狠狠地瞪了几眼，又无可奈何地躺下去，闭上了眼睛：眼不见心不烦！
王后伸手拍了拍国王的手臂，有些不合时宜地说道：“哎！你看，那三个人来疯玩疯了！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你倒看得过去，也该管一管了！”
国王一听，更加来气了，说：“我咋管？你就只知道怪我！你自己管呀！”
王后数落道：“古人说，子不教，父之过。哎！你成天不理不问，你就让他们将来当混世魔王呀！”
国王睁大眼睛，回敬道：“我怎么没管呢？为了他们，我把心都操碎了！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将来，他们怎么呀？成龙的上天，成蛇的钻地。我不相信，他们会一辈子不懂事？哪个一生下来就懂事了？”
王后嘟着嘴巴，嗔怪道：“你就只晓得放纵他们！哎！我说，还是把牛先生请回来，让他们把地震耽误的读书时间补起来！”
国王坐起来，盯着王后，说：“嗯！你这个话嘛，我还听得进去。我也一直在想，等我们的生活安定一些了，就把牛先生请回来，让他们多读点书。”
这时，秀秀哭喊着，向国王和王后奔跑过来。
“鬼来了啊！鬼来了啊！……”秀秀一边哭喊一边飞跑过来，“阿爸！阿妈！鬼来了啊！……”
国王和王后一齐站起来，向秀秀看过去。
秀秀的尾巴上，拴着一根细绳，细绳上拖着几片邛竹笋壳。秀秀一跑，那几片笋壳便在地上摩擦出沙沙的响声。秀秀跑得越快，那声音就越响，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秀秀一头扑进王后的怀里，哭喊着：“阿妈！阿妈！我身后有个鬼跟着我，呜呜……”
王后抚着秀秀，笑道：“傻孩子，你身后哪有鬼啊！你看！”她把秀秀尾巴上的邛竹笋壳拉起来，“这是一串笋壳啊！”
秀秀扭过头去看，惊叫道：“我还认为，真的遇到鬼了哩！呜呜！阿哥说，我后面有个鬼跟着！呜呜……”秀秀抹去脸上的泪水，抽泣着。
兴兴走上来，向着秀秀笑：“我逗你玩哩！”
英英也站在一旁，对着秀秀笑。
国王气得昂起头，狠狠地瞪了兴兴几眼。
王后看着兴兴，说道：“兴兴，你都那么大了，你就不能做点正经事吗？你看，你把秀秀吓得！”
秀秀斜视了兴兴一眼，又呜呜地哭了。
国王站起来，气咻咻地向王宫里喊道：“老丞相！老丞相！……”
老丞相从王宫里跑出来，问：“国王，你有什么吩咐吗？”
国王带着歉意的口气，说：“老丞相，我又要麻烦你跑一趟了！请你去把牛先生请回来。你看，我这三个‘人来疯’，把我气得不行！我想让他们多读点书。哎！……”国王又叹气又摇头。
老丞相恭敬地说：“国王，我这就去请牛先生回来。但我不知道，他到别处去教书了没有？”
没过几天，老丞相把牛先生请回来了。国王和王后把兴兴和英英、秀秀送进了学堂。
兴兴和英英、秀秀把书包放到课桌上，眼睛盯着教室门口，静静地等着牛先生来上课。
这时，教室外面的走廊上，响起牛先生的脚步声。牛先生左腋下挟着书本，右手拿着戒尺，从容地走进了教室。
这是一个酷似旧时乡间的私塾教师、干瘦的老头儿。他穿着长袍马褂，头戴着一顶瓜皮帽，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水晶圆眼镜。他把书本放在讲台上，从眼镜边上看了一眼自己的三个学生。
兴兴和英英、秀秀一齐把双手背在身后，直挺挺地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等候牛先生讲课。
牛先生从粉笔盒里拿起一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工工整整地写了几个字：我的梦想。然后，他转身开始向兴兴和英英、秀秀授课。
兴兴和英英、秀秀，望着牛先生在黑板写的题目，不明白先生的用意，只好呆痴痴地愣着。
“同学们！我们现在上课。”牛先生从眼镜边上看了一眼学生，继续讲：“今天，我们先不背课文。大家先说说自己的梦想，就是你们将来想做什么。大家明白了吗？”他举起戒尺，指着黑板上的题目问。
“明白了！”兴兴和英英、秀秀齐声回答。
牛先生问：“你们谁先说？”
秀秀站起来，自告奋勇地说：“我的梦想，就是，就是到人间去，畅游人间，走遍天下！”
兴兴看了一眼英英，示意英英先说。
英英忸怩地站起来，结巴着说：“嗯，我的梦想嘛，也是想到人间去。我想向人类问个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让我们熊猫自由自在地生活。嗯，还有……”
兴兴站起来，大声说道：“先生，我的梦想，也是想到人间去。我想和人类交朋友，争取和人类和谐相处，互不为敌。”
牛先生手握戒尺，眼望前方，似乎在点头，又像是在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讪笑的神情。
2 兄妹读书被罚
牛先生沉默了很久，说：“好！你们有理想就好。有理想就好。有理想总比没有理想好！”不知他在表扬，还是在讽刺，“不过，在老夫看来，你们的梦想，都是天真的幻想而已！不错，你们想做我们前人没有做过的事业，精神可嘉啦！但是，你们想过没有，人类能够接纳、善待我们熊猫吗？哎！我看，难哪！……”
牛先生说完，摇了摇头。
秀秀嚯地一下站起来，说：“先生，你不是给我们讲过吗？有个叫鲁迅的作家说过：‘地上本来没有路，因为走的人多了便成了路。’我们不到人间去，咋知道人类的想法呢？”
牛先生点头，说：“你说的有道理。今天，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了。下面，我们复习课文。地震前，你们都读过《三字经》、《百家姓》，现在复习一遍。谁先起来背诵？”他盯着三人问。
秀秀看了一眼兴兴和英英，自认为原来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就大胆地站起来，说：“先生，我先背《三字经》。”她微闭着眼睛，双手背在背后，开始背诵：“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狗不叫，就来牵……”
牛先生立刻用戒尺敲了敲讲台，不让秀秀背诵下去。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面无表情。
兴兴和英英偷偷地笑了一下。
牛先生用戒尺又敲了一下讲台，问：“下一个，英英背诵《百家姓》。”
英英不苟言笑，正儿八经地背诵：“赵钱孙李，狗吃生米，一棒打死，四脚伸起……”
牛先生举起戒尺，重重地敲了两下讲台：“哎呀！你们都背些什么呀？”牛先生有些生气地摇晃着脑袋。
兴兴扑哧一声笑了，但又立刻收住笑容，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眼望着牛先生。
英英扭过头去，向兴兴看了一眼，说：“先生，是阿哥教我的，我没有背错！”
牛先生把眼镜向上推了推，笔直地站在讲台后面，阴沉着脸，气咻咻地说：“好啊！你们地震前学的，都还给书本了！兴兴，我问你，你就是这样教她们的吗？”
秀秀看了一眼兴兴，低下头去。
兴兴站得笔直，脸上露出一丝讪笑。
牛先生从眼镜边上盯着兴兴，一字一句地说：“兴兴，你教的不错嘛！现在，该你背诵了！你是背《三字经》呢，还是背《百家姓》呢？”
兴兴眼望天花板，把双手背在背后，说：“先生，我背诵《三字经》。”他停了一下，望着牛先生。
兴兴见牛先生不开腔，开始背诵：“人之初，黑乎乎，打猪草，喂师傅……”
牛先生走下讲台，走到兴兴面前，举起戒尺，重重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
兴兴伸手摸了摸脑袋，低下头去。
牛先生重新走上讲台，大声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三个，重新给我背诵《三字经》、《百家姓》！”说完，他挟起书本，手持戒尺，昂首阔步地走出了教室。
兴兴和英英、秀秀背着书包，没精打采地回到王宫里。他们一走进王宫，就看见国王阴沉着脸，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王后见三个孩子进来，连忙给他们使眼色。
兴兴和英英、秀秀知趣地放轻脚步，胆战心惊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你们三个不争气的东西，都给我站过来！”国王大声吼道。他双手背在背后，圆睁着眼睛，一脸严肃。
兴兴和英英、秀秀怯生生地站住，向国王面前移去。
国王圆睁双眼，瞪着兴兴和英英、秀秀，斥责道：“好啊！你们成天打打闹闹，把书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特别是你，”他用手指着兴兴，“你说，你咋带英英和秀秀的？你自己不学好，还乱教两个妹妹！你们都到墙边去给我站着！今天，不把《三字经》背完，不准吃晚饭！”国王说完，扭头走进内室去了。
兴兴和英英、秀秀低着头，只好走到墙边站着。他们从书包中拿出《三字经》，一齐读起来：“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苟不教，性乃迁……”
王后远远地站着，心疼地望着自己的三个孩子，但为了孩子的成长，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3 王子赌气走王朗
天色已晚，夜幕悄悄地降临太阳谷，王宫里点亮了灯火。忙碌了一天的王室人员，都回到了各自的房间里歇息了。但是，兴兴和英英、秀秀还背靠墙壁站着，手里捧着《三字经》背诵：“人之初，性本善……”他们背书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完全无声了。
王后从屋里走出来，看见兴兴和英英、秀秀那个可怜兮兮的样子，心疼地说：“哎！你们都去吃饭，明天再背书吧！”
但是，兴兴和英英、秀秀站着不动。英英和秀秀向阿妈摇了摇头，眼眶里的泪水立刻流下来了。兴兴昂起头，眼睛望着天空，紧绷着脸，什么话也不说。王后连拉带拽，先把英英和秀秀拉走了。
兴兴看着阿妈和妹妹离开的背影，沉默地低着头。突然，他把《三字经》课本往地上一扔，转身走出宫门，向夜色笼罩下的山林走去了。
第二天上午，兴兴无精打采地走到王朗山谷。他看见，山谷里金光闪闪，树枝不停地摇动，不禁吓了一跳。他想，是什么动物，把这个山谷搅动得如此不宁呢？
兴兴停住脚步，拨开树枝仔细观看。
原来，是一群金丝猴正从这里路过。兴兴知道，金丝猴群有时离开自己的住地走得很远，几个星期都看不见它们的踪影。然后，它们又会在突然之间一齐归来，重新回到自己的住地来，住上一段时间。这里距离金丝猴王宫猿王洞有上百公里远，它们到王朗谷来，可真算远游了！兴兴非常高兴。他认为，他的好朋友小机灵一定会在队伍里，他们又可以见面重叙友谊了。
兴兴站在一棵大杉树下，向山谷对面的山坡上眺望。果然，他看见小机灵一手抱着一只软绵绵的金丝猴尸体，一边在树枝间跳跃。在小机灵的带领下，猴群们踩得那些枯干的桦树枝噼啪作响，而整个猴群星散四处，不时发出像孩子哭啼的喉音，以此保持彼此之间的联系。
兴兴伸手卷成一个喇叭筒，放在嘴边，大声喊道：“哎！小机灵！小机灵！你听见了吗？我是王子兴兴呀！王子兴兴！……”
小机灵正好从兴兴前面的一棵树枝上跳过。突然，他听见有人呼叫，立刻停在树枝上张望。但是，他没有发现站在树下的兴兴，也没有听出兴兴的声音来。
兴兴摇动树枝，继续喊：“小机灵！我是王子兴兴！你下来吧！我们玩一会儿可以吗？”
小机灵往树下一看，立刻认出王子兴兴来，高兴地笑道：“啊！是熊猫王子呀！你等着，我下来吧！”他把那个金丝猴的尸体，扔给身边的一只金丝猴，从桦树枝上飞身跳下来。
兴兴冲上前来，伸手握住了小机灵的手，摇了又摇。
小机灵激动地说：“王子，我没有想到，我们在王郎谷相见了！哎！王子，不瞒你说，我现在心情不太好，我们金丝猴家族遭难了！你瞧，我的副司令刀巴遇害了！”他眼里涌出泪水。
兴兴大惊,问：“他怎么哪？”
小机灵低声说：“哎！说来话长啦！我们远游到达王朗山下，见山坡上一块地里的玉米快成熟了，刀巴便带着几个兄弟，悄悄地溜到玉米地里去掰包谷。他掰了几包，就听‘啪’地一声枪响，他中弹了！我立刻指挥几个兄弟，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刀巴抢回来了！哎！刀巴可是我的一个好兄弟呀！可以说，他是我们金丝猴家族里，最帅气、最勇敢的一个小伙子！呜呜呜！”小机灵伤心地抽泣起来。
兴兴伸手拍了拍小机灵的肩膀，安慰说：“啊！小机灵，谁遇到这种悲惨的事，都会伤心的！但是，你要宽心呀！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你要保重自己呀！听你说的话，你现在是金丝猴家族的司令了。你肩负着保卫你们家族的重任啊！”
小机灵抹去脸上的泪水，说：“我只是觉得，刀巴死得不值啊！你知道，人类最讨厌我们猴子掰包谷了！我们会把满地的包谷都掰了，最后每个猴子腋下，却只挟走了一包玉米！想起来，我们也蠢得很！”
兴兴同情地说：“是啊！他死得太可惜了！你们金丝猴不是同我们熊猫一样，已被国家列为一类保护动物了吗？怎么还有人敢枪杀你们呢？”
小机灵叹了一口气，说：“哎！人类里也有胆大妄为的人啊！他们为了得到我们一张金黄色的皮，不惜铤而走险！而我们呢，总以为人类不会猎杀我们了，刀巴就是因为贪嘴而丧生的！”
兴兴也叹息道：“是啊！教训深刻呀！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我们熊猫也一样，有时也会做出傻事来的啊！”
小机灵看了兴兴一眼，问：“哎！王子，你不在王宫里享清福，怎么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闲逛呢？”
兴兴迟疑了一下，掩饰说：“哎！我在王宫里呆腻了，想出来散散心呗！我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
小机灵热情地邀请道：“我们要给刀巴举行一个隆重的葬礼，请你参加。等我们把刀巴的葬礼办完了，你再走吧！”
兴兴思索了一下，回答：“也行！我也想跟你多耍几天。以后，我们说不准见面的机会就少了。因为，我们都成年了，各人有各人的事情要做。”
金丝猴刀巴的葬礼，选择在高山一个小山岗上举行。金丝猴王一声号令，猴群全体人员都聚集到小山岗上。猴王端坐在山岗上方，他的周边布置了许多岗哨，树上还派了“望山猴”了望。可以说，金丝猴与生俱来，就对人类非常警惕。因为，它们曾一度遭到人类的大量猎杀。
根据历史记载，中国清朝时，朝廷一品官员时兴佩戴有金丝猴饰物的官服。那时，清朝朝廷曾向盛产金丝猴的四川地区，下达进贡金丝猴皮任务。这样一来，四川金丝猴遭到大量捕杀，几乎濒临灭绝的边沿。
金丝猴族群内部，有一套严格的管理制度。当地猎人说，金丝猴族群内部等级森严，任何人都要遵守严格的等级制度。否则，违规者会受到严厉惩罚，包括处死、逐出猴群。金丝猴王享有绝对的统治权威，占有王后和众多妻妾。它们内部分工细密，各司其职。对不称职的成员，会受到猴王和它的同伴们的严厉惩罚。
如果猴王率队外出觅食，会派“望山猴”在高处警戒。望山猴由足智多谋的年轻公猴担任。他通常站在猴群边沿地带的高处，专注地观察猴群四周的动静。他一旦发现敌情，会立刻发出如同乌鸦焦躁时发出的那种咯咯叫声。如果敌情不是十分严重，它会等待一会儿，观察敌方的动作再做最后的决定。它那聪明的蓝脸上，会充满狐疑，上嘴唇上那个瘤状物会随着嘴唇上下移动。他只要发现敌方有袭击动作，会立刻发出咯咯声，并在一眨眼的功夫，从树枝上纵下，带着一缕金色光芒飞逃而去。其它金丝猴受此警告，便在瞬间逃得无踪无影。
如果金丝猴群有人遭到敌方猎杀，猴王会命令它的卫队，不顾一切地把同伴的尸体或伤者抢回来，把死者送到高山隆重安葬，对伤者进行精心呵护、治疗。……
兴兴带着沉重的心情，参加了刀巴的葬礼。
在小山岗的林子里，小机灵为刀巴刨了一个小小的墓穴。然后，在猴王的注视下，小机灵率队把刀巴埋葬了。虽说是埋葬，不过只是把刀巴放在一个小土坑里，在尸体上面覆盖一些土石或落叶而已。
按照金丝猴祖传下来的规矩，小机灵在埋葬刀巴时，只掩埋了它的身体，却把它的尾巴露在外面。
刀巴的葬礼完毕后，猴王会安排猴群在附近活动，还会派几个卫兵为刀巴守灵。那些守灵的卫兵，轮流值班，一刻不停地注视着同伴的坟茔。一阵山风吹过，刀巴的尾巴摇了摇。卫兵看见，以为刀巴活了过来，立刻冲上前去，把它的尸体掏了出来。它们对刀巴百般呵护，轻轻地拍打、抚弄，以为它又活转过来了。但是，它们失望了，又把刀巴的尸体埋葬起来。
据说，金丝猴群会一直如此反复，埋葬刀巴尸体十天半个月。直到刀巴腐烂后，才离开坟地回到猴群里去。而这时，整个猴群也会在猴王的带领下，依依不舍地离开同伴埋葬的地方，迁徙到另一个地方去。……
兴兴目睹金丝猴群为刀巴举办葬礼的过程，深受感动。虽然，他认为，金丝猴反复埋葬同伴的行为有些可笑，但盼望死者重新活过来的心情，着实让他动容落泪。
突然，兴兴联想到阿爸、阿妈，对自己、对英英和秀秀的唠叨、催促，完全出于对儿女成长的期盼和爱护。而自己呢，不但没有理解父母的一片苦心，反而对他们一味地顶撞、抗争，以至离家出走，是对父母爱心的一种极大伤害。兴兴想着想着，对自己赌气出走的行为，有些后悔和自责起来。
兴兴向小机灵告别。小机灵再三挽留兴兴，但他执意要走。小机灵见挽留不住他，只好把兴兴送到王朗山垭口，两人洒泪而别。
4 迟到的成年礼仪
早饭后，国王和王后走出王宫，坐在王宫前的树荫下 ，向苍茫的远山眺望。那里，有朵朵白云或乌云，有时像黑白相间的熊猫，有时又像成群的怪兽，时起时落，变化无穷。国王和王后一直眺望着，似乎在寻找云朵中有没有兴兴的身影。
自从兴兴离家出走后，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但一直没有他的消息。兴兴在自己身边时，国王和王后看见他和两个妹妹成天打打闹闹，哭哭笑笑，看了都让人心烦。但是，他们一旦离开自己，国王和王后又千般担忧、万般挂念。不过，国王对兴兴的担忧和挂念，一般都埋藏在心里，而王后却时常挂在嘴边。
“哎！你成天板着脸，也不说一句话！”王后看着国王，唠叨道：“你说，兴兴离家这么久了，你该想个办法派人去找呀！”
国王嘴巴动了动，好半天才甩出一句话来：“他要走，我有什么办法呀！我又没有叫他走！”国王反驳道。
王后数落说：“嗨！你不罚兴兴和英英、秀秀站墙壁背书，兴兴会出走吗？现在，你好像没有责任似的！”
“其实，那是我一时起气，就让他们站着背书，我又错到哪里呀！”国王不服气，说：“你看，他们三个明明知道，我们要给他们过成年礼节，兴兴却跑了！再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啊！”
王后撅起嘴巴，说：“我也不想和你争了。我说，我们还是派人去把兴兴找回来，把他们的成年礼办了！不管怎么说，熊猫王国的礼节还是要兴的！……”
国王伸起手，打断王后的话：“哎哎！你别说那么多了！我把老丞相找来，让他派人去找。至于找不找得到他，那就难说啦！老丞相！老丞相！”国王向着王宫拉开嗓子叫喊。
老丞相急急忙忙地从王宫里跑出来，站在国王面前，问：“国王，你有什么吩咐？”
国王站起来，叹了一口气，说：“老丞相啊！你看，兴兴走了这么久了，我想请你派人出去找一找。再说，他们三兄妹的成年礼节的时间已经过了。我想等兴兴回来了，给他们补办一下！哎！”国王又叹了一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老丞相拍了拍胸口，说：“请国王、王后放心！不用派人了，我自己去找他好了。我想，王子是一时赌气出走，不会走远的。我知道，他爱去玩的地方。”
国王感动地说：“又麻烦你了！子不教，父之过啊！我承认，我没有把兴兴他们教育好！”
老丞相相劝道：“国王，你不要自责了！我今天下午就出发，你们放心好了！”说完，老丞相回王宫准备出发的事去了。
老丞相出门已经超过七天，但仍然没有传回兴兴王子的消息。国王有些着急起来。
本来，三个孩子的成年礼节已经过了，但现在预定的成年礼仪补办日子，又没有剩几天了。难道三个孩子的成年礼仪，还要再次推迟吗？
按照熊猫王国传承下来的规矩，如果不给孩子举办成年礼，就意味着孩子没有成年，在社会上没有地位，说话没有人听，做事没有人帮。国王盘算，无论如何，都应该给孩子举办成年礼。哪怕兴兴没有回来，也应该把英英和秀秀的成年礼办了。主意已定，国王立刻下令王室成员，准备给孩子举办成年礼仪事宜。
熊猫王宫内外，张灯结彩，一派喜气洋洋。
参加熊猫王子、公主成年礼的嘉宾，从四面八方赶来。他们是：邛崃部落首领邛邛、岷山部落首领岷岷、秦岭部落首领秦秦；还有四邻友好人士老羚羊、（金丝猴小机灵因为远出没来）、喜鹊叫喳喳和花姐、小松鼠跳跳鼠、小熊猫、马鸡、雉鸡、梅花鹿、盘羊、小白兔、野鸡等。
国王和王后、英英、秀秀等王室成员，亲自到王宫门前迎接各地来宾。
熊猫乐队奏起青城洞经古乐《迎神诗章》，欢迎熊猫王国的贵宾到来。
国王看嘉宾聚齐，向司仪挥了挥手。
司仪把老花眼镜向上推了推，高声宣布：“王子兴兴，啊，王子有事，暂时缺席。公主英英和秀秀，成年礼仪现在开始！请尊敬的国王、王后陛下就坐！”
国王由王后搀扶着，缓步走向王位落座。
这时，有人在会场外喊道：“老丞相和王子兴兴回来啦！”
会场里的人们立刻骚动起来，一齐转过头去，伸长脖子向会场外观看。
老丞相神情疲惫，领着王子兴兴缓步走入会场。
老丞相微笑着，一边走一边向各位来宾点头致意。王子兴兴低着头，一声不吭地跟着老丞相。
老丞相把兴兴领到国王和王后面前，报告道：“报告国王、王后，老臣把兴兴王子请回来了！”
来宾们都睁大了眼睛望着，摸不着头脑。
国王低声说：“啊！啊！回来了就好！兴兴，你还不去坐着？今天，给你们举办成年礼哩！……”
王后站起来，激动地喊道：“孩子！不知道你跑到哪里去了？阿爸、阿妈可把你想死了啊！呜呜！”她说着，哭了起来。
国王转过头去，瞪了王后一眼。
王后伸手抹去眼泪，但仍然抽泣了几下。
兴兴木然地和英英、秀秀坐到一起。
5 公主不辞而别
兴兴出走，其实是他一时赌气。
兴兴到王朗谷参加了金丝猴族群的葬礼后，自觉对不起阿爸、阿妈的一片好心。他日夜兼程，又回到了熊猫王宫后山。他在后山的滴水洞徘徊了好几天，也不知道看了王宫多少遍，但最终没有脸面自己走回王宫。他多想遇见一个从王宫里来的熟人，带他一起回家，自己也好有个台阶下。
老丞相一路打听，走到王郎谷，又折返回来，终于在滴水洞找到了兴兴。兴兴虽然内心里想回王宫，向阿爸、阿妈道个歉，但就是没有那个勇气。老丞相对兴兴劝说了好半天，他却借故不肯回家。老丞相当然看穿了兴兴的心思，硬把他拽了回来。……
国王见兴兴回来，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向司仪招了招手。
司仪大声喊道：“请尊敬的国王陛下，向王子、公主致成年礼祝词！”
国王向嘉宾挥手致意，用浑厚低沉的声音，说：“各位嘉宾，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我和王后感谢你们前来参加王子和公主的成年礼！自古以来，我们熊猫王国遭遇过无数次劫难。前次，那场大地震给我们造成了巨大伤害，现在我们总算度过难关了。我们熊猫王国能够生生不息、绵延不绝，主要原因就是我们能够顺应自然，坚韧不拔！如今，王子兴兴和公主英英、秀秀已经成年，标志着我们熊猫王国后继有人、兴旺发达！”
大家热烈鼓掌、欢呼。
司仪：“向熊猫王国祖先敬献少牢礼！”
侍从们抬出猪、鸡、羊三牲头，献于祭台上。
司仪：“请尊敬的王子兴兴、公主英英和秀秀向熊猫王国祖先行三鞠躬礼。”
王子兴兴和公主英英、秀秀肃立祭台前。
司仪：“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王子、公主虔诚地向祖先行鞠躬礼。
司仪：“礼成！请王子、公主向国王、王后行三鞠躬礼！”
国王、王后站起来，目视王子、公主。
司仪：“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
王子和公主向国王、王后行鞠躬礼。
司仪：“礼成！请国王陛下向王子兴兴加冠！”
国王给王子兴兴戴上一顶漂亮的花冠。
司仪：“请王后陛下向公主英英、秀秀及笄！”
王后给公主英英、秀秀插上花簪。
司仪：“请尊敬的邛邛首领、岷岷首领、秦秦首领，向王子、公主献花！”
各位首领分别向王子、公主献上了鸽子花、杜鹃花、山菊花花篮。
司仪：“请国王陛下向王子、公主致训词！”
国王用颤抖的声音，说：“我可爱的孩子们，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成年人了！以后，你们时时刻刻都要以一个成年人的标准，承担起生活和社会责任！为了我们熊猫王国的兴旺，以后兴兴就留在王宫，协助本王处理朝政。英英和秀秀从今天开始，就可以去建立自己的领地、成家立业了。各位首领，你们要管理好自己的领地，维护我们熊猫王国的权威。请山神保佑我们熊猫王国吉祥平安吧！”
各部落首领高呼：“国王吉祥！王后吉祥l祝愿我们熊猫王国兴旺发达，地久天长！”
司仪：“请王子兴兴致词！”
兴兴有些嗫嚅，站起来，说：“感谢父王、母后的养育之恩！经过前次大地震，我已经有了人生起步的经验。今后，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我祝福父王、母后健康长寿！我也以一个熊猫王子的名义，祝福各部落首领平安吉祥！”
英英激动地站起来，说：“报告父王、母后，我和秀秀有一个梦想：我们准备走出大山，去探索人类世界，争取和人类建立一个和谐共处的关系，请予恩准！”
国王惊诧地说道：“啊！英英，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秀秀，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秀秀站起来，坚定地说：“父王、母后，我和英英阿姐的确是这样想的！自从我们熊猫的祖先迁徙到蜀山深处，改食竹子以来，我们就再也没有走出过大山。我们知道，山外是人类的天地。但是，我们有信心到山外去探索那片新天地，争取和人类建立和平共处的关系！”
王后着急地说：“孩子，你们的想法太幼稚啊！自古以来，我们熊猫王国，因为受自然界气侯变化影响，从广阔的大地上逐步迁徙到这大山里来，从吃肉改食竹子，这是迫不得已啊！大自然是我们动物包括人类，无法改变的。我们只能顺应自然环境。我们知道，大山外面的人类是我们的敌人。你们怎么去与人类打交道呢？你们这不是自投罗网、白白去送死吗？”
老丞相附和道：“两位公主，王后说的对啊！在我们熊猫王国的历史上，我们熊猫能够随着自然环境变化，不断改变自己。但是，我们与豺狼虎豹的战争，与人类的战争，从来没有停止过。如果说，我们与豺狼虎豹的战争，还各有胜负的话，那么我们与人类的战争，我们从来就没有胜过。所以，我以一个老臣的身份，劝告两位公主，千万不要用生命去冒险啊！”
邛邛首领也劝道：“当初，我们与人类同为动物的时候，我们都以肉食为生，人类就把我们当成盘中餐。当我们改吃竹子的时候，他们依然把我们和其他动物当成盘中美味。人类中的那些猎人，以我们熊猫和其他动物为猎杀对象，恨不得将我们斩尽杀绝。他们养着一群凶残的猎犬，把我们追逐得无处藏身。我们无可奈何，只好爬到大树上去。但是，那些猎犬围着大树向我们狂吠，等到那些猎人来了，他们就举枪把我们射下树来。那惨景，我们记忆犹新啊！”
岷岷首领补充道：“人类还把一个叫杨戡的猎人奉为猎神。他们为杨戬修庙塑像，把他奉为二郎神，让人们顶礼膜拜。杨戬养的那条猎犬，也被奉为天犬，取名哮天犬。那二郎神的庙，就建在我们岷岷部落的地盘上。”
邛邛首领接过话头，说：“那些猎人，杀死我们的同伴后，将它们剥皮剔肉，让众人分享。他们还美其名曰：上山打猎，见者有份！他们还把我们的皮，拿到市场上去高价贩卖，人类把它视为珍宝！……”
秦秦首领站起来，说：“那些猎人，诡计多端，让我们受够了！他们在树林中安套子，我们稍不留神，就被他们套住了。那套子，勒得我们两眼冒金花，只要挣扎几下，就被绳索勒死了。他们还在树林中放铁夹子，只要我们不小心，脚就被夹住了，痛得我们泪水长流……唉！我这辈子，是不想见到人类了！”
国王挥了挥手，说：“大家别说了！人类给我们熊猫王国造成的灾难，那是磐竹难书啊！兴兴，你作为王子，也该劝劝你的两个妹妹，让她们放弃自己天真的想法吧！”
兴兴犹豫了一下，说：“大家列举的人类罪过，那都是事实，谁也不会否认。不过，那些事都是我们祖辈传下来的历史记忆了。至少，从阿爸、阿妈那辈算起，到我们这辈长大成人，我们已经没有再听说人类残害我们的事了。我听说，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如果英英、秀秀愿意去探索一下人类世界，那就让她们去探索一下吧！我相信，地上的路总是人走出来的。”
国王抬起右手，把手往下压了压，说：“大家不要争论了。如果英英和秀秀硬要到人间去，我也不反对。不过，让我先派人到山外去看一看，再做决定吧！大家说对吗？”
大家齐声回答：“我们听从国王的吩咐！”
王后摇了摇头，说：“我的意见是，让英英、秀秀到邛崃部落去吧！那里山高水长，茂林修竹，距离王宫也不远，她们可以随时回来！”
邛邛首领立刻赞同，说：“我们邛崃部落，热烈欢迎英英、秀秀公主！”
岷岷首领也表态说：“如果英英、秀秀公主愿意，到我们岷山部落来吧！我们那里，可是神仙居住的地方啊！”
英英抱歉地说道：“我和秀秀的梦想，给大家带来麻烦了。这件事，由我们自己做主吧！”
秀秀表示赞同：“我们已经长大成人了。让我们自己决定自己的去向吧！谢谢阿爸、阿妈和阿哥的关怀，也谢谢各部落首领大人的关照了！”
老丞相见会场气氛缓和下来，高声提议：“让我们为兴兴王子、公主英英和秀秀成年唱起来、跳起来吧！”
司仪高声宣布：“熊猫王国王子、公主成年礼节晚会开始！”
王宫前的广场上，燃起篝火，人们手拉着手，边唱边跳起了锅庄舞。
熊猫乐队奏着欢乐的歌曲。
英英拉着秀秀，悄俏地离开了欢乐的人群……
6 姐妹夜闯蜂桶寨
夜已深，广场上的篝火慢慢熄灭了。
两个侍从急急忙忙地向王宫跑来，慌慌张张地报告：“国王！王后！英英、秀秀公主不见了！……”
国王和王后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大惊失色！
国王命令道：“你们快找啊！快找啊！”
王后急得直跺脚，说：“她们会到什么地方去呢？……”
兴兴和几个侍从手持火把，一边呼喊“英英”和“秀秀”，一边在茂密的树林中寻找。
熊猫王宫里，国王柱着手杖，和王后一起依门而望。
一群熊猫手持火把，提着灯笼，向夜色朦胧的大山呼喊：“英英公主！秀秀公主啊！……”
老丞相急急忙忙地从王宫里走出来，手举信纸在空中挥舞，说：“国王！王后！你们看哪！公主留下信啦！我说呢，她们不会有事的！”
国王一把从老丞相手中抓过信来，眯缝着眼睛看信。
王后站在一边，焦急地催促道：“你快念啊！她们说些啥呀？”
国王看见，信纸上是英英那并不规范但隽秀的字体：
“亲爱的阿爸、阿妈、阿哥：
请你们原谅我们不辞而别。我们想，只有这样的离别，才不会给阿爸、阿妈带来巨大的悲伤。请你们放心，我们已经长大成人了，会处理好人生道路上的各种问题的。我们知道，山外的天地虽然很精彩，但也处处有危险。人类会怎样对待我们昵？我们希望和人类建立一个和谐相处的关系，永远不要战争，但他们能够同意与我们和谐相处吗？地上本来没有路，路是人走出来的。我们愿意去做一个勇敢的探路人！祝阿爸、阿妈长命百岁！祝阿哥早日成家！祝愿熊猫王国永远兴旺发达！……”
落款是：“秀秀 英英 留”。
王后在一旁着急地问：“她们在哪儿呀？”
国王放下信，缓慢地回答：“她们到山外去了！……”
王后伤心地哭泣起来：“山外的世界那么危险，她们怎么办啊？”
夜色浓重，大山笼罩在无边的夜色之中。
英英和秀秀从王宫里偷跑出来，一直跑到距离王宫很远的一个山坡上才停下来。两姐妹一边喘气一边回头看，依依不舍地眺望那远处的王宫，不禁悲从中来。
秀秀难过地说：“阿姐，我们这个决定，是对的吗？阿爸、阿妈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我真舍不得离开他们！”
英英握住秀秀的手，安慰道：“我也舍不得离开他们啊！可是，阿妹，你别忘了，我们是因为心中的梦想才决定离开他们的！在没有实现我们的梦想前，我们不能动摇、退缩，否则，将空手而归，一事无成。”
秀秀看着英英，坚定地点了点头。
两姐妹手拉着手，一起向大山深处走去。
天亮了。太阳从雪山背后放出一片红光。
英英和秀秀采摘了许多美丽的鸽子花、杜鹃花、玫瑰花，编织成两个漂亮的花冠。她们头戴花冠，愉快地在开满鲜花的草地上奔跑，在流水潺潺的小溪流边嬉戏。她们开心极了，躺在溪边草地上，仰望晨光曦微中的蓝天。
太阳的光线逐渐变成金黄色，照耀在山林树梢上。大地上的万物都像烫了金似的，染上一抹浓浓的橙黄，并且反射出道道炫目的光辉。
正当英英和秀秀被眼前的美景陶醉时，突然从远处传来人类的歌声。她们立刻警觉起来。她们爬上一棵大杉树，攀着树枝眺望歌声传来的地方。
那是一座座落在森林中的嘉绒藏族寨子。寨子边上的一户人家，正在修建新房，人们有节奏地喊着劳动号子平整屋基。
英英和秀秀悠闲地坐在树枝上，看人们打夯唱歌。
藏族男人们一边唱歌一边打夯——
男领唱：“打夯的伙伴来了啊，”
众合唱：“伙伴们的号子唱得好啊！”
男领唱：“背土的姑娘来了啊，”
众合唱：“挖土的小伙子来了啊！”
男领唱：“打夯的歌声多嘹亮啊，”
众合唱：“那是嘉绒人的笑声啊！……”
男人们打夯歌刚停歇，妇女们杵地的号子声又晌起来。
藏旗妇女们手持木杵，一边唱一边有节奏地杵击地面——
女领唱：“背土的姑娘来了啊，”
众合唱：“挖土的小伙子来了啊！”
女领唱：“打夯的歌声多嘹亮啊，”
众合唱：“那是嘉绒人的笑声啊！……”
英英和秀秀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看得如痴如醉。
这一天，英英和秀秀过得很愉快。在不知不觉之中，天色暗了下来。当夕阳隐没在雪山背后时，藏寨的号子声停歇下来了。人们围坐在地坝上，喝酒吃肉，嬉笑不已。
英英和秀秀闻到，一股从藏寨里飘出来的羊肉香味。她们对视了一下，终于感觉到自己早已饿了。于是，她们从树上爬下来，走进箭竹丛吃起竹叶来。但是，那羊肉的香味，一阵一阵地从寨子里飘过来，搅得她们食竹无味。
英英和秀秀从祖先那里遗传下来的吃肉欲望，在不知不觉之中被激发出来。她们坐在竹丛里，等待黑夜降临。她们准备在夜深人静时，去藏寨里看一看，也许还能吃到人们剩下来的一些羊肉。
7 丰盛的农家宴
夜色朦胧，一轮圆圆的月亮挂在雪山顶上。
英英和秀秀在夜色的掩护下，向和缓的山坡上爬去。山坡上，树木开始稀疏起来，树林之间分布着小块小块的玉米、马铃薯地。她们穿过几层台地，面前突然出现一片黑乎乎的嘉绒藏族寨子。这座藏寨，由三十多户藏民聚居而成，几乎家家户户养蜂，人称蜂桶寨。各家各户的寨楼，清一色全用石片堆砌而成。
中国汉朝年代，把这种石砌寨楼称为“邛笼”，俗称碉房。
英英和秀秀停住脚步，一齐向寨楼观看，但夜深人静，寨楼里的藏民们已经歇息，四野一片寂静。
英英和秀秀互相对视了一下，蹑手蹑脚地向寨子里靠边沿的一座寨楼走去。她们记得，正是这座寨楼的主人，当天修房造屋的悠扬劳动号子声，曾经让她们陶醉。她们决心已定，探访人间的梦想就从这户人家开始。至于结果是祸是福，她们已经顾不上细想了。万事开头难。这个开头，总是要经历的。她们边走边想。
英英走在前面探路，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秀秀跟在英英后面，紧张得仿佛心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似的。
突然，英英停止前进了。她伸出手，向身后的秀秀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英英和秀秀立刻屏住呼吸，睁大眼睛向寨楼里张望。
英英借着微弱的月光，发现前方寨楼围栏门边，趴着一只大藏獒。那只大藏獒，似乎嗅到了她们的气味。它的鼻子动了动，睁开绿莹莹的眼睛，一下子跳起来，恶狠狠地向她们扑来。但是，那只大藏獒，却被一条长长的铁链子拽了回去。大藏獒只好对着英英和秀秀，“汪汪汪”地狂吠起来。
英英和秀秀见大藏獒扑来，“啊”地大叫一声，立刻后退了几步。两人抱在一起，紧张地盯着那只又叫又跳的大藏獒。不过，没有过多久，那条大藏獒就爬在地上，只是一个劲地盯着她们，不再吼叫了。但是，这时候整个藏寨里的狗，却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
英英一把拉起秀秀，迅速溜到院墙边，在柴垛下面躲藏起来。过了好一阵，寨子里的看家犬们，渐渐停止了嚎叫。于是，整个藏寨又复归于宁静。
英英和秀秀慢慢从柴垛里爬出来。她们攀着院墙边的一棵大树枝丫，利索地跳到了寨楼的屋顶。她们又沿着木梯进入了二层楼的主室。主室中央有一个火塘，火塘边铺了几张牦牛皮坐垫。火塘靠墙边上，堆满了青稞口袋以及其他杂物，屋梁上挂着风干的牛羊肉块。
英英和秀秀估计，羊排的香气，就是从这个火塘屋里飘散出来的。
英英和秀秀在火塘边上停了一会儿，仔细倾听主人们的动静。但是，主人们已经在侧屋里睡着了，有人还打着鼾声。她们借着窗外的月光，一眼看见了一张矮桌上，盆里盛着主人吃剩下来的羊肉和金裹银（俗称蒸蒸饭，是用白米混合玉米籽蒸成的干饭）。她们早已饥肠辘辘，便不顾一切地吃起来。
正在睡梦中的藏族尼玛、拉姆夫妇，被火塘里的响动声惊醒了。他们悄悄地披衣出来察看。
尼玛打着手电走在前面，拉姆战战兢兢地跟在尼玛后面。顺着手电筒微弱的光线，他们看见两只熊猫正在偷吃他们剩下的饭菜。两人相视一笑，立刻放心下来，退回自己的房间里。
英英和秀秀被手电光吓了一跳。她们立刻停止进食，呲牙咧嘴，准备战斗。过了一会儿，她们见夫妇俩退回自己屋里，于是放心下来。
尼玛和拉姆估计，两只熊猫也许是饿极了，才下山来寨子里觅食的。他们想，应该让两只熊猫把剩饭菜吃完。这对夫妇，不但不心疼自己的饭菜，反而有些过意不去。如果他们知道山上的熊猫要来，一定会给她们多准备一些羊排和干饭，让她们饱餐一顿。
英英和秀秀听见夫妇俩的对话声。
尼玛兴奋地说：“嘿，我以为是山上的狗熊来了，原来是两只熊猫哩！哎呀，我们真是运气好啊！国宝来到我们家里，是我们发财的好兆头呀！……”
拉姆悄悄地问：“你看清楚了吗？真是国宝熊猫啊？不会是从山上下来的黑熊或是马熊吧？”
尼玛打趣地说：“我看得清清楚楚的，是国宝熊猫。你看，她们还戴着黑色墨镜哩！”
不知什么时候，睡在隔壁房间里的阿卓姑娘，悄悄开门出来。
阿卓挤到尼玛和拉姆身边，低声问：“哎！这深更半夜的，你们不睡觉，在说什么啊？”
尼玛和拉姆转身，对阿卓笑了笑，又呶了呶嘴。
尼玛低声说：“是熊猫！是两只熊猫到我们家来找吃的来啦！你看！”他打开手电让女儿看。
阿卓看见，两只熊猫坐在火塘边，手握羊排，津津有味嚼着骨头。
“啊！”阿卓吃惊地叫了起来，“哎呀！我们的运气太好了！国宝熊猫专门来拜访我家来啦！”她抚着阿妈的肩膀，目不转睛地看着熊猫，但手电光迅速暗了下来。
尼玛把手电晃了晃，光线微弱，说道：“我们不打扰她们了！让她们吃完剩菜剩饭，自己离开吧！”他叫女儿阿卓回房间睡了，又跟着拉姆回房间躺下了。
过了一阵，火塘屋里安静下来了。
尼玛对拉姆说：“你听，火塘屋里没有响动了。我估计，那两只熊猫可能走了。我们睡吧！睡吧！”夫妇俩高兴地睡了。但是，他们谁都没有入睡，偷偷听着那两只熊猫的动静。
英英和秀秀不一会儿功夫，便把半盆带骨羊肉吃得干干净净，又把大半盆玉米饭吃了。
秀秀疑惑地问英英：“阿姐，大家都说人类是我们熊猫的仇敌，他们为什么不赶杀我们，还让我们吃他们的剩菜剩饭呢？”
英英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也许，人类已经对我们改变了看法吧！你没有听见他们说吗？他们说我们是国宝哩！”
秀秀点了点头，说：“嗯，也有可能！我听见他们刚才说，我们到了他们家里，是他们的运气好哩！”
英英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对秀秀说：“我们今天晚上，住哪儿呢？哎！我们住在这里吧！这里，可比我们熊猫王国的王宫舒服多啦！”
秀秀拌着嘴巴，说：“住这里也行！我已经累得不行了，真想睡一个好觉！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他们不会喊猎人来活捉我们吧？”
英英转过头去，说：“我看，他们不会！哎呀！我也困得不行啊！”她边说边打了一个哈欠，爬在地上睡了。
秀秀走过去，紧挨着英英，也蜷曲在火塘边睡了。
尼玛躺在床上，听见火塘屋里没有动静，小声说：“嗨，你听见没有？她们刚才说，今天晚上她们不走了，就在我们家里睡觉哩……”
拉姆也轻声地说：“我也听见了。你听，现在没有动静，她们一定是睡着了。让她们睡一个好觉吧！”
尼玛高兴地说：“嗯。我们也睡吧！我、我困得不行！”他打了一个哈欠，倒头睡了。
山野里一片寂静，只有布谷鸟还在催促人们耕种：“快黄收割！擀面烧馍！……”
阿卓还在兴奋着。她一直睁着眼睛，静静地偷听两只熊猫的动静。但是，两只熊猫没有发出一点儿声响来。
阿卓打了一个哈欠，把眼睛也闭上了。
8 初识阿卓姑娘
天色微明，阿卓就起床了。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走进火塘屋里去拿水桶背水。她想帮助阿妈背水，让阿妈多睡一会儿。她刚走到水桶前，就被躺在屋角落里睡觉的那两只熊猫吓住了。她的脑海里闪出一个念头：这两只熊猫没有走啊！她后退了几步，用一双警惕的眼神盯着她们。
英英和秀秀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站着一位漂亮的藏族姑娘。她们没有发现姑娘有攻击自己的意思，就没有动弹，仍然躺在那里一边养神一边警惕地盯着她。
阿卓见两只熊猫没有走，非常惊奇。她看到两只熊猫非常温顺可爱，并没有爬起来攻击她的意思，也就放心下来。
阿卓愣了一会儿，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向两只熊猫摇了摇，招呼道：“嗨！你们好！”她观察着两只熊猫的反应，向她们表现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神态。
英英和秀秀抬起头，看了看阿卓。
英英也伸出右手，向阿卓摇了摇，应道：“嗨！你好！谢谢你们的晚餐啦！”
阿卓大惊，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熊猫会说话，试探着问：“哎！请问，你们听得懂我说的话啊？”
英英看了一眼秀秀，回答：“是啊！你们人类有语言，我们熊猫也有语言呀！只要我们与你们人类心灵相通，我们就能听懂你们人类的话了。……”
秀秀立刻补充道：“只要你们人类理解我们熊猫，你们也能听懂我们熊猫的话啊！……”
阿卓高兴地说道：“你是说，如果我们人类和你们熊猫心灵相通，那我们就可以和你们熊猫交朋友了呀？”
英英点头答道：“是呀！我们这次出来，就想与你们人类交朋友！”
阿卓高兴地说道：“那我就和你们交个朋友吧？”
英英眨了眨眼睛，说：“好啊！你叫是什么名字？”
阿卓激动地说：“我叫阿卓，是藏族牧羊姑娘。”
秀秀骄傲地抢着说：“我叫秀秀，是熊猫王国的公主！她是我的阿姐，名叫英英，也是熊猫王国的公主。我们俩是双胞胎公主哩！嘻嘻！”
英英白了秀秀一眼，制止她的冒昧。
阿卓上前一步，兴奋地说：“啊！那我从现在起，就有两个熊猫朋友啦！来，我们拉个勾好吗？”她伸出手去，但又胆怯地把手收了回来。
英英站起来，伸出右手，说：“拉勾就拉勾！”她把手伸到阿卓面前。
阿卓迟疑了一下，慢慢伸出手去，双方勾住了手指。
秀秀站起来也伸出手指，勾住了阿卓的手指。
阿卓和英英、秀秀的三只手指勾在一起，齐声喊道：“拉个勾，许个愿，一万年，不许变！”然后，三人一齐喊了一声“啊”字，把手放下了。
秀秀拍手叫道：“啊！我们有人类朋友啦！有人类朋友啦！”
秀秀转身对阿卓说：“以后，我把你叫阿卓姐吧！”
阿卓激动地眼里涌出泪水，喊道：“阿爸！阿妈！你们快出来吧！我有两个熊猫朋友啦！”
尼玛和拉姆颤颤巍巍走进屋来。他们看见，两只熊猫站在阿卓面前，吓得浑身直打哆嗦，说不出话来。
阿卓介绍道：“阿爸！阿妈！这是熊猫公主英英、秀秀，我们都拉勾了，以后就是永远的朋友啦！”
英英和秀秀向尼玛和拉姆打招呼：“阿尼，阿依（嘉绒藏族青年人见到长辈时的尊称），你们好！”
尼玛慑懦着说：“你们好！”他对阿卓说，“阿卓，你快去给熊猫公主做饭啊！你把屋梁的猪排取下来！……”
英英看了一眼秀秀，摇头说：“不啦！我们今天还要赶路哩！”
拉姆挽留道：“我说，两位公主啊！俗话说，好事不在忙上。你们就在我们家里耍几天再走吧！要不，我们给你们煮了早饭，你们吃了早饭再走也不迟啊！”
秀秀摇手说：“昨天晚上，我们吃了你们家的蒸蒸饭和羊排，肚子还没有饿哩！我们要去闯荡世界，畅游天下啊！”说着，她拉起英英的手要走。
英英感动地说：“谢谢你们啦！我们在你们家里，吃到了我们人生以来最好吃的饭菜。你们放心，我们以后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尼玛见留不住两位公主，对阿卓说：“阿卓，那你去送送两位公主吧！”
阿卓高兴地说：“我正好要去背水，就顺道送英英和秀秀公主吧！”她背起水桶，领着英英和秀秀走下木梯。
尼玛和拉姆把英英、秀秀送到寨子外，目送她们向山湾里走去。
拉姆眼泪汪汪地嘱咐道：“公主啊！你们如果在山上渴了，饿了，就回来啊！阿妈给你们煮好吃的……”
英英回过头来，应道：“阿依，我们一定会回来的！”
英英和秀秀跟着阿卓，一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蜂桶寨。
尼玛和拉姆站在寨楼边，望着英英和秀秀远去。
不知什么时候，阿卓家的那条大藏獒，也来到尼玛和拉姆身边，睁着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望着山湾里的树林，但它没有吠叫。
第二集 人 间 真 情
9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英英和秀秀从蜂桶寨出来，跟着阿卓走进了浓密的山林。阿卓眼泪汪汪地把英英和秀秀送到森林边上，望着她们消失在寂静的山林里。
阿卓在树林边站了很久。她听见，一阵山风吹过，一片片落叶从树枝上飘落下来，发出沙沙的响声。
英英和秀秀无言地走着、走着。她们走了很久，才在一棵大桦树下坐下来。她们互相关照地对视了一下，喘着粗气。刚才，她们在蜂桶寨和阿卓一家的短暂交情，还深深地留在她们的脑海里。
现在，英英和秀秀已经彻底走出了阿爸、阿妈的阴影，虽然开始时感到有些失落，但也给她们带来了无拘无束的惬意。她们感到，自己已经长大了，应该过自己独立的生活。她们先前对阿爸、阿妈的一肚子怨气，这时仿佛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事实上，父母对儿女也是一片苦心啊！她们觉得，自己不应该对父母产生那么多的怨气呀！
一束阳光从树梢间投射下来，在树林里形成一片金黄色的光影。一阵山风吹过，带来一股山菊花的清香味儿。
英英和秀秀抬头向远处望去。在那棵桦树的前方，有一片金黄色的山菊花开得正鲜艳。一对漂亮的蝴蝶在山菊花的花丛中飞来飞去，翩翩舞蹈。
英英斜眼看了秀秀一眼，欣喜地说：“阿妹，你看那片山菊花，开得多漂亮呀！走，我们捉蝴蝶去吧！”
秀秀高兴地跳起来，应道：“好啊！我们走吧！我们还可以用山菊花做一顶美丽的花冠。花冠可以给我们遮挡阳光，遮挡雨雪啊！”
秀秀拉着英英的手，踮着脚步，蹦蹦跳跳地跑进山菊花丛里。
那对漂亮的蝴蝶，显然是一对亲密的夫妻，正停歇在一朵鲜艳的山菊花瓣上。
秀秀向英英摆了摆手，轻手轻脚地凑近蝴蝶。她想捉住那对美丽的蝴蝶。但是，她刚一伸出手，那两只蝴蝶立刻飞走了。
蝴蝶夫妇在山菊花丛中飞了一圈，又停歇在另一朵山菊花瓣上，互相亲密地搧动着翅膀。
英英噘起嘴巴，向秀秀“嘘”了一声，悄无声息地凑近那对蝴蝶。她刚伸出手去，那对蝴蝶又闪身飞走了，留下了一句骂声：“哼！真讨厌！”
英英沮丧地嘟着嘴巴，有些泄气地说：“阿妹，那对蝴蝶太狡猾了！我们不跟蝴蝶玩了。来，我们去摘山菊花，编一顶花冠戴吧！”
秀秀也有些失望，应道 ：“好吧！我们编一项又大又美丽的花冠，让那些蝴蝶们羡慕我们吧！”
英英和秀秀摘了很多很多山菊花，各自给自己编织了一顶花冠。她们把花冠戴在头上，愉快地跑出了花丛。
英英和秀秀跑到一条小溪流边上，在一块平静的水面上照起镜子来。在那一汪清澈的水中，映出英英和秀秀美丽的容颜。特别漂亮的是，她们头上戴的那顶艳丽的金黄色花冠，在水中的倒影显得十分耀眼。山风轻轻地拂过水面，水面上掀起一阵涟漪。刹时间，英英和秀秀在水中的倒影消失了。美丽的花冠被水纹摇曳成一缕一缕的斑斓彩带，美丽极了。
秀秀见自己的影子被水纹摇没了，不高兴地厥起嘴巴，生气地伸出双手，猛击了一下水面。她们在水中的倒影，顷刻之间，散失得无影无踪。
秀秀伸手从头上摘下花冠，赌气地把它抛入水中。那顶花冠随着流水，慢慢地向下游漂走了。
秀秀站起来，无精打采地向溪水下游走去。
英英看着秀秀的举动，叹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
英英想，秀秀虽然经历过那场大地震的磨炼，但她的脾气还是那么大。她什么时候才能变得稳重、成熟一些呢？
英英什么话也没有说，也把花冠从头上摘下来，顺手抛入流水之中。她跟着秀秀，一步一步地向溪水下游走去。
突然，从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声音。
秀秀抬头望去，只见一架银白色的飞机，从雪山背后飞过来，向着人类聚居的成都平原方向飞去。她看见在那架飞机飞过的后方，在蔚蓝的天空中留下了一条长长的白色飘带。秀秀目不转睛地望着那架飞机。显然，她被这架奇怪的飞机吓呆了！
秀秀回过头去，向英英叫道：“阿姐，你快看呀！你看，那天上有好大一只鸟在飞呀！”
英英抬起头，向天上望了望，对着秀秀笑了。
英英笑着说：“阿妹，那不是大鸟，是飞机！是人类制造的飞机。”
秀秀好奇地问：“阿姐，什么是飞机呀？飞机有什么用处呀？”
英英解释：“飞机是人类制造的一种交通工具呀！我听阿爸说，那飞机很大很大，它可以装载很多人。飞机飞得很快很快，再远的地方，它一会儿就飞到了。”
秀秀刨根问到底，又问：“啊！飞机有那么神气啊？过去，我们怎么没有看见过飞机呀？”
英英回答：“过去，我们住在深山老林里，远离人类居住的地方。所以，我们看不见飞机。你瞧，我们现在已经到了人类居住的地方了。所以，我们可以看见飞机了！”
在她们说话之间，那架银白色的飞机，已经飞过她们的头顶，开始向成都平原下降了。不一会儿，那架飞机的身影越来越小，响声也越来越小，没入成都平原的云雾之中了。
秀秀叹了一口气，说：“唉！那架飞机也飞得太快了。我想仔细看一下它，没有想到它就飞走了！阿姐，你说，它现在飞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英英摇了摇头，说：“我怎么知道呢？也许，它已经落到地面上了。它可能跟我们一样，总要吃饭睡觉啊！”
秀秀感叹道：“飞机也太神奇了！阿姐，我们将来也去坐飞机吧！我们坐上飞机，可以看看人类的世界。”
英英笑道：“阿妹，如果我们能够和人类沟通，和他们建立起亲密的感情来，他们就会带我们去坐飞机。那时，我们就可以周游世界了！”
秀秀卟哧一声笑了，说：“阿姐，你想得好美啊！现在，我们只是到蜂桶寨吃过阿卓姐家的盛宴，认识了阿卓姐姐，还没有真正和人类沟通啊！谁知道，人类会不会善待我们啊？”
英英盯了秀秀一眼，说：“我们这不是在去和人类沟通的路上嘛！”
秀秀低下头，低声说：“我只是说说嘛！我想，总有一天，我们是会和人类建立友谊的！到了那一天，我们到人间寻梦的理想，就可以实现了！”
英英点头说：“只要我们有梦想，我们就有去寻梦的动力。你告诉我，你去人间寻梦，怕吗？”
秀秀望着英英，伸手拍了一下胸口，说：“我不怕！只要阿姐不怕，我就不怕。”
英英笑了，说：“你不怕，我怕呀！说句实话，说不怕是假的。我们熊猫与生俱来，就怕聪明的人类。我们怕和人类交往，也不知道如何和他们沟通心灵。但是，阿卓姐说了，现在人们把我们当成国宝，我们再也不会受到人类伤害了！这一点，我是相信的。”
秀秀凑近英英，问：“阿姐，我们还要到什么地方去呢？你说到哪里去，我就跟你到哪里去！”
英英望了一眼云雾升腾的成都平原，说：“我们到山外去吧！我们到平原上去看汽车、火车，去看人类居住的大都市，那里的世界才精彩哩！”
秀秀拍手叫道：“好啊！如果人类能够理解我们熊猫，我们和人类心灵相通，也就有共同的语言了。那么，我们和人类建立和谐关系的梦想就会实现了！”
英英也拍手说：“阿妹，你说得真好啊！我们和人类建立和谐的关系，是我们熊猫王国的梦想。我们的梦想，一定会在我们这一代实现的！”
秀秀点头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我们和人类的隔阂太久太深了。如果要实现我们的梦想，只能从一点一滴做起，不能着急啊！”
英英拉着秀秀的手，说：“秀秀，你懂得还不少哩！走！我们去吃饭吧！你看，天色已经暗了。我们吃了晚饭，再找一个安全地方过夜吧！”
英英和秀秀手拉着手，愉快地走进箭竹丛里。
夕阳高高地挂在雪山顶上。它的脸在天边云雾的簇拥下，涨红得又大又圆。
10 垂垂老矣：国王问病
这年的冬天，到来得特别晚。农历十月已经过去,雪山顶上还没有下雪。满山青绿中的枫树叶，刚刚开始变黄，只有靠河谷的山坡上露出几小片红叶。这预示着，这年会是一个温暖的冬天。
早晨，太阳已经从雪山背后升起来了，熊猫王宫里仍然静悄悄的。平常日子，王宫里早餐的时间早过了，但今天国王、王后还没有用早餐。人们早已把国王、王后的早餐备好了，正在耐心地等待他们用餐。人们都很纳闷：今天，国王、王后怎么了？
“来人啦！快来人啦！”王后衣冠不整，慌慌张张地从卧室里跑出来，大声呼救，“不好啦！国王晕倒了！……”
王宫里的人们，一齐跑了出来。最先冲出来的，是王子兴兴。他冲进国王卧室，看见国王昏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兴兴蹲下身子，轻轻地抱起国王，呼唤：“阿爸！阿爸！你醒醒！你怎么啦？”
国王半睁着眼睛，呼吸急促，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刚想……下床，眼前一黑……就倒下去了！什么也……也不知道了……”
王后双手抱在胸前，站在一旁流泪。
老丞相端着一碗泉水，跌跌撞撞地跑进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快给国王喂点水……”
兴兴立刻上前，接过老丞相手里的水碗，蹲下身给国王喂水：“阿爸，你张开嘴，喝一点水就好了！啊！喝点水……”
国王喝了几小口水，勉强坐起来，张着嘴巴喘气，说：“我、我感觉好些了。你们把我扶到椅子上坐、坐倒，把我抬到外面去晒、晒一会儿太阳。我感觉，我冷得很……”
老丞相跑过去，扶住了椅子。
兴兴和老丞相把国王抬起来，让他半躺半坐在椅子上。大家七手八脚地把国王抬到了王宫外面的小广场上。王后一步不离地跟在国王后面。
王宫外面，阳光明媚，照到人们身上暖洋洋的。国王倚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享受日光浴。不一会儿，国王的面色渐渐红润起来。
兴兴跪在阿爸面前，轻声细语地说：“阿爸，你准是饿晕了吧？你现在感觉好一点儿吗？”
国王睁开眼睛，看着兴兴，说：“哎！好一点儿啦！好一点儿啦！啊！我那牙齿，唉，掉了好几颗了！啃不动竹子啦！……”
老丞相把手一挥，指挥道：“哎!快给国王上嫩竹笋来！啊！先上一碗蜂蜜水来！……”
国王吃力地举起手，摇了摇，说：“我想喝口蜂蜜水……蜂蜜水！其它，我不想吃……”
老丞相上前，伸手摸了摸国王的额头，说：“哎呀！国王，你额头有些发热，准是感冒了！哎，快，快去蒙顶山把名名大夫请来！”他指挥侍从说。
几个侍从，立刻飞也似的去蒙顶山请名名大夫。
国王喝了一碗蜂蜜水，似乎又好了许多。
国王坐起来，两手搭在椅子扶手上，慢吞吞地说：“哎呀！近来，我老是感觉浑身无力，头也昏得很！哎！我知道，我已经老了！人啦，总是要老的。世界上没有不死的人！要是有人不死，那他就成了妖怪了！……”
王后盯了丈夫一眼，嗔怪道：“哎哎！你刚刚缓过气来，就说些不吉利的话！你不能少说几句吗？”
国王半闭着眼睛，仍然说着：“哎！你就不要再阻拦我说话了！我知道我自己，再不说话，以后想说，也说不了了！……”
老丞相劝道：“王后，国王想说，就让他说吧！他不说，老憋在心里，反而对身体不好啊！”
国王继续说着：“我说啊！人要活得有骨气，死也要死得有骨气！即使要死，也不要给家人、给他人添麻烦！你们说，我说的对不对？……”
大家一齐回答：“国王说得对！”
这时，有人跑上前来，大声叫喊：“啊！名名大夫来啦！来啦！”人们一齐掉头去看。
名名大夫是一个干瘦的老头儿。他戴着一副圆圆的老花眼镜，手拄一根邛杖，缓步走上前来。侍从给他背着中药包袱，跟在他后面。
老丞相和兴兴热情迎着名名大夫。名名不说一句话，径直走到国王面前。国王白他一眼，他也不说一句恭维的话。他坐在国王侧面的凳子上，轻轻地按着国王的手，给他把脉。他给国王把脉后，仔细地望了望国王的脸色，又让国王张开嘴巴，看了看他的舌苔，诊断就结束了。
国王半睁着眼睛，慢吞吞地问：“名名大夫，谢谢你了！你看，我的病不要紧吧？”
名名把老花眼镜往鼻梁上推了推，从眼眶架子边上盯着国王，回答说：“尊敬的国王，你放心吧！我祝贺你，你的身体没有什么大病，只是消化不好，营养不良。只要你加强营养，注意休息就行了。”
国王感激地说：“大夫，谢谢你。只是我的牙齿已经掉了好几颗了，啃不动竹子了。你看，我这头晕，是怎么一回事呀？”
名名大夫慢吞吞地说：“啊！国王，这不要紧的。你那是虚火上行，冲昏了头脑。我这里给你开一个单方，每天喝一杯茶，头晕就减轻了。”
国王点头：“我听你的。我知道，你给我开的是蒙顶茶。俗话说，扬子江中水，蒙山顶上茶。这茶就出在我们熊猫王国的名山，只是这扬子江中水弄不到啊！”
名名从眼镜边上看了他一眼，说：“我这里给你开的，就是蒙山顶上茶。至于泡茶的水嘛，不需要到扬子江中去取，只要这青衣江里的水就可以了。我们这里的青衣江，是长江上游的支流之一，水清质优，可以代替扬子江中水了。”
名名说着，把中药包袱打开，从一个小布袋里抓了一副蒙山茶，用草纸包好，递给了兴兴。
名名对兴兴叮嘱道：“王子，请你每天上午泡一杯蒙山茶给国王喝。一次茶泡三开，让国王服下就可以了。”
兴兴收下名名包给国王的蒙山茶，掏出三个银元给他。但是，名名大夫说什么也不肯要国王的酬谢。
名名认真地说：“国王、王子，这不是药，只是一剂茶叶。我分文不取，只当我给国王泡了一杯茶喝而已。”
名名再三辞谢，兴兴只好作罢。
名名又向国王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背起中药包袱走了。
名名走到王宫外面，王子上前询问道：“大夫，你给我们说句实话，阿爸的身体到底怎么样啊？”
名名楞了一下，停住脚步，没有正面回答，说：“王子，人都有老的时候。人老了，什么病都可能表现出来。人如果真的老了，是没有药可以医的。你说是吧！”
王子没有再问，把名名大夫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