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令姝的身后既没有鬼，也没有人追。
二楼西边的政地班已经考完放假，只有东边三间教室还亮着灯。
她沿着走廊快步往前，走到灯光明亮处，一颗心才算放下来。
季令姝一手扶着走廊护栏，一手握着机身，因为跑得太快，气息有些不稳：“刚碰到老师了，教高一的，大晚上从三楼走廊冒出来，差点把我吓死。”
电话里，贺九霄笑得很是猖狂：“不就碰到个老师吗？还是教高一的，又管不了你们，至于吓成这样？”
季令姝：“？”很好，整场垮掉。
不知是几天学上傻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贺九霄显然没能get到季令姝的重点。
倒是早已毕业的钟九思曾在明德楼待了三年，很快通过口述还原事故现场，理解了季令姝所受到的惊吓。
他安抚了两句，又问她：“高一的老师？这个点从二号下，是要去宿舍楼吗？”
“不知道，好像是米国回来教英语的，看着可凶了，感觉能打两个我。”季令姝垂眸看了下时间，加快了语速，状似不经意地跟哥哥小声抱怨，“三楼教室灯都关了，乌漆嘛黑连个电筒都不开，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靠近走廊的窗帘被拉上，只能侧耳听教室里的动静。
季令姝朝楼梯望了眼，音量又压低了些：“我姐他们好像在收卷子，很快就可以走了。”
“好。”电话里，钟九思嗓音清润地叮嘱道，“晚上走慢一点，不用赶时间，看路别摔了。”
“知道啦。”季令姝拖长音调应了声，滑动图标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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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四十五，学生们交完卷，从各个教室蜂拥而出。
瞧见在五班教室外等人的季令姝，绝大多数人都只是略带好奇地瞄了一眼，偶尔有人凑上来，问的也是生物考试某道题的答案，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没一会儿，陆令湘便收好东西出来了。
季令姝解答完别班同学的问题，凑到陆令湘旁边，两人一起下了楼。
女主也好，明星也罢，穿着校服混在学生群里，也就是两个比较显眼的高中生，跟其他人没太大不同。
高三十二个班，有近一半的学生选了生物。
季令姝跟着人流往校门口走，耳边飘来不少声音。
有的在跟同学对答案，有的骂卷子难，有的抱怨考试多，也有的在后悔科目没选好。
“妈的我到底为什么要选生物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当初我要是选化地，五点半就能回家了，多好几个小时的假。”
“拉倒吧，就你那擦线的分数还选化学？也不怕被学霸们拍死。”
说话那哥们大概是口嗨一句发泄一下，季令姝却当真听了进去。
她小幅度地拉了一下陆令湘的袖子，压着声音问她：“姐，你说我现在申请去六班还来得及吗？”
2506班的选科是理化地，也是年级唯一一个考完数学就放假，连晚饭都没去食堂的班级。
当初为了留在明德楼，季令姝在老师们的劝说下选择了传统理科组合，如今看到别人能早四个小时放学，越想越羡慕。
她百无聊赖地扯着书包带子，恨恨道：“我朋友八点才开始周考，七点就到家了。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周六晚上还要考试，游戏玩不了一点。”
从明德楼到校门，每隔一段距离都有路灯照明，但陆令湘还是开了手电筒。
季令姝走在她旁边，表情哀怨，丝毫没有公众人物谨言慎行的意识，愤愤吐槽道：“防沉迷就防沉迷，规定登录时间是什么鬼？它就不能灵活一点，让我们自由安排吗？只能在规定时间上线，对晚十高中生一点都不友好！”
陆令湘安慰了她两句，话音突止，猛地转身，抬头向楼上望去。
学生考完离校，左半边楼变得一片漆黑。
注意到陆令湘的动作，季令姝脚步一顿，跟着回头，眯眼打量了好一会儿，却什么都没发现。
她俩这一停，学生基本都走完了，嘈杂人声与纷乱脚步渐渐远去，周围很快就静了下来，只能听见飒飒的夜风跟断断续续的虫鸣。
黑云如墨，浓稠的夜色将教学楼吞没。
许是心理作用，二楼最左边的灯骤然暗下来的那一刻，莫名显出一种被黑暗吞噬的诡谲。
有那么一瞬间，季令姝以为大喇叭会响起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宣布游戏开始。
可最后，她只听见了陆令湘的声音：“没事，走吧。”
手电的光刺破黑夜，照亮了前方的路。
季令姝亦步亦趋地跟在姐姐身侧，转弯时又偏头瞄了一眼。
只是她站的位置离明德楼实在太远，只看见办公室里几簇灯光模糊成片，在黑暗中格外亮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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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澜超市开在临江中学的斜对面，步行不过十来米的距离。
季令姝刚出校门，就看见汽车一旁跟她们招手的钟九思，手里还拎着两个袋子。
季令姝高高举起右手挥了下，当即加快速度，小跑着蹦到钟九思面前，满是喜悦地盯着他提着的袋子：“哥你带了什么好吃的呀？让我看看！”
驾驶座的车窗开着，贺九霄的声音从车里传出来，怎么听怎么像找打：“见面就知道问吃的，学校饿着你了吗？”
那自然是没有的。
毕竟临江中学的前身算是为少爷小姐们服务的贵族高中，食堂伙食比不得五星级大厨，也是及格线以上的水准。
季令姝理直气壮道：“我刚考完试，很费脑细胞的，需要补充能量啊。”
她说着，将插好吸管的热饮递给陆令湘，又接过剩下的袋子。
而钟九思伸手拉开后座车门，笑着哄道：“考试辛苦了，明天给你们做大餐。想吃什么随便点，好好补一下。”
副驾位上，贺九霄转过头，不满地嚷嚷：“我学习也很辛苦啊，怎么不给我补？区别对待啊你？”
钟九思拉上车门，抬手就是一记脑崩。
面对弟弟，钟九思完美诠释了翻脸如翻书，丝毫不复方才的温和。
“就你这个点蒸熊掌的猪脑子，有补的必要吗？”
后排，季令姝听乐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本正经地出馊主意：“这还不简单？你回去把爪子剁了拿去蒸，熊掌不就有了吗？”
这次贺九霄是听懂了，回头瞪她：“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季令姝笑得一脸纯良：“熊孩子也是熊，差不多嘛。”
贺九霄无语：“你管这叫差不多？”
季令姝喝了一大口热饮，一本正经回道：“那还是差很多的。”
“熊是保护动物，你是危害生物。区别大着呢，别登月碰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