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诡异的笑声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
院内死寂了一瞬,随即,那笑声再次响起,却不再是单一的来源,而是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围绕着他们,带着一种戏谑的、猫捉老鼠般的恶意。
“嘻嘻……来抓我呀……”
“躲好了哦……”
声音忽远忽近,飘忽不定,根本无法锁定位置。
李晓的罗盘指针彻底疯了,如同陀螺般高速旋转起来,他带着哭腔喊道:“不行,完全定位不了,这东西……这东西好像无处不在!”
陈刚脸色铁青,握紧了砍刀,低喝道:“背靠背,围成一圈!注意所有方向!”
五人立刻依言行事,叶彤和徐楠被护在中间,陈刚、苏宛和李晓面朝外,警惕地扫视着被荒草和黑暗笼罩的四周。
徐楠紧紧抓着叶彤的胳膊,手心全是冷汗。
叶彤强迫自己忽略那扰人心智的笑声,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怀中的黑玉上。
黑玉依旧散发着清晰的凉意,坚定不移地指向院内那间朴素的屋舍。
“源头在屋里!”叶彤肯定地说道,“外面的只是干扰!”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那飘忽的笑声陡然一收,院中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荒草的沙沙声。
然而,这死寂并未带来安宁,反而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吱嘎……吱嘎……”声,突兀地在院子角落响起。
众人猛地循声望去,只见角落里摆放着一张破旧的藤制摇椅。
此刻,那摇椅竟在自己缓缓地、一下一下地前后摇晃着,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坐在上面,悠闲地晃荡。
月光下,空荡荡的摇椅自顾自地摇晃,发出规律而刺耳的摩擦声。
“啊!”徐楠低呼一声,把头埋得更低。
李晓的腿肚子都在打颤。
陈刚和苏宛眼神凝重,但没有轻举妄动。
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袭来。
院子中央那个早已干涸的小池塘,此刻竟然散发出难以形容的、浓烈的腐臭气味。
那气味比他们在卧室闻到的更加复杂、更加污浊。
陈刚示意大家小心,自己则慢慢靠近池塘边缘,用手电光向下照去。
光柱落入池底,映照出的景象让见多识广的陈刚也胃里一阵翻腾——
池底并非完全干涸,还残留着一些黑绿色的、粘稠的积液。
而在那积液之中,赫然浸泡着好几具已经高度腐烂、肿胀发白的尸体。
她们身上穿着破烂的、依稀能辨认出是丫鬟服饰的衣物,扭曲的肢体纠缠在一起,脸上保持着临死前的痛苦与惊恐,空洞的眼窝仿佛在无声地凝视着上方。
蛆虫在腐肉间蠕动,散发出阵阵恶臭。
“是……是丫鬟吗?”李晓声音发颤,几乎要呕吐出来。
没有人回答他。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这哪里是什么僻静小院,分明是一处藏尸埋骨的魔窟。
而与此同时,那间朴素的屋舍内,隐隐约约传出了说话的声音。
是一个女人尖利而刻薄的嗓音,充满了厌恶与不耐烦:
“……整日里看这些没用的书,能有什么出息?你看看你这副样子,不男不女,阴阳怪气!我们秦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郡主邀约你也不去,白瞎了这么好的攀高枝的机会,你爹的爵位你也不帮着争取,要你干什么用的?”
“你就是个祸根!自从生了你,家里就没顺当过!你爹在官场上磕磕绊绊,我的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你就是个来讨债的!”
这声音……是秦夫人!
只是这时的她,声音里没有那种绝望和恐惧,只有赤裸裸的迁怒与恶毒。
屋内,一个清瘦的少年身影坐在书案后,背对着窗,如同老僧入定,对身后传来的刺耳咒骂充耳不闻,只是低着头,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卷,仿佛那书中才有他的一方净土。
他的脊背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孤寂与隐忍。
看到这一幕,联想到之后秦夫人被“孽胎”噬咬的惨状,一种巨大的讽刺感油然而生。
她曾经如此恶毒地咒骂自己的长子,却不知真正的“祸根”正是她与秦老爷那贪婪的欲望所招致的恶果。
院子角落,摇椅还在吱嘎作响;
池塘里,腐尸散发着恶臭;屋内,是母亲对儿子不堪入耳的辱骂。
这处小院,仿佛将秦府所有的扭曲、污秽与痛苦都浓缩于此。
叶彤能感觉到,怀中的黑玉变得滚烫,那不再是引导的凉意,而是蕴含了无尽悲愤与痛苦的灼热。
这枚玉佩,承载着少爷生前所承受的所有屈辱与不公。
真正的危险尚未显露,但这压抑得令人窒息的环境,却比直面妖魔更加摧残人的心智。
他们必须进入那间屋子,直面那位承受了一切、最终也化身诅咒一部分的少爷的亡魂,才能找到打破这绝望循环的关键。
叶彤知晓这是谁,可从未见过少爷的人不知道面前屋子里的是人是鬼。
陈刚不敢大意,低喝一声:“谁在那里?!”
那人影依旧一动不动。
就在这时,叶彤怀中的黑玉猛地剧烈震动起来,那股引导的凉意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甚至带上了一丝……急切和悲伤?
“少爷。”叶彤的话音刚落,书案后的那个人影,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月光和手电光交汇处,映照出一张苍白却清秀的少年脸庞。
看上去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眉眼间带着尚未完全褪去的稚气,但一双眼睛却如同古井般深幽,里面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沉重、悲伤,以及一丝……看透一切的淡然。
正是叶彤见过的,那位秦府大少爷年轻时的模样。
他看着门口的陈刚,目光似乎穿透了他,落在了后面叶彤的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了她怀中的黑玉之上。
少年清冷的目光淡淡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叶彤身上。
他视线在她怀间停顿片刻,那双古井般的眸子里泛起极淡的涟漪。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手轻轻拂过案上一方砚台。
“咔哒”一声轻响,书房西侧的书架突然向旁滑开半尺,露出后面一道暗门。
暗门内传来细微的水声,隐约可见向下的石阶。
与此同时,院中异变骤起!
池塘里的腐尸突然剧烈翻腾,一具具肿胀的尸体竟挣扎着爬出池沿。
角落里那摇椅疯狂晃动,藤条寸寸断裂。
秦夫人的咒骂声扭曲成刺耳的尖啸:
“不准走——你们都留下——”
陈刚当机立断:“进暗门!”
五人迅速退入暗门,苏宛最后一个闪身而入,反手将书架推回原处。
暗门在少爷身后缓缓闭合,他始终保持着端坐的姿势,连衣角都不曾晃动分毫。
仿佛院中可怖的景象,书房外母亲的诅咒,都与他无关。
就在暗门即将完全关闭的刹那,一本《修心经》从门缝塞进来,“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隔绝了外面疯狂的声响,暗道里只剩下众人急促的喘息声。
徐楠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刚才那是……少爷?他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走?”
叶彤弯腰拾起那本《修心经》。
绢纸触手温滑,其中有几页似乎被多次摩挲过。
她想起少年最后那个眼神——不是求救而是托付。
“他走不了。”叶彤轻声道,“我们改变不了已知的结局。”
暗道的石阶潮湿阴冷,向下延伸进浓稠的黑暗里。
这一次,不需要罗盘指引,黑玉自然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为众人照亮前路。
陈刚握紧砍刀走在最前:“都小心。既然少爷指了这条路,前面一定有更重要的线索。”
台阶的尽头,隐约传来锁链拖动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