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让我女儿陷得太深。”
边子钦呼吸一滞，心跳都不由加快几分，灵鹿姨这话，不是赶鸭子上架么。
譬如自己说喜欢蕊九，那沈伊瑶轻则回学校住，重则转学去其他学校，在灵鹿姨的阻碍下，顶多讨个两头难受的结果，总之自己跟沈伊瑶肯定捞不着好。
反之，若是说喜欢沈伊瑶，那鬼知道刘灵鹿会跟心薇蕊搞出什么花里胡哨。
毕竟为母则刚啊，一个母亲，什么事会做不出来。
不得不说，刘灵鹿虽然没有文凭，但读万卷书眼光委实独道，仅半天功夫，就看出来了自己与两个小妮子之间，那种不清不楚的微妙关系了啊。
从她身上，边子钦感受到了与沈林枫截然不同的‘智’，毕竟如今沈林枫在自己面前，连说话都没啥底气。
智慧的前提是聪明，很显然，刘灵鹿就属于很聪明的一类人。
那么智慧的先决条件是聪明的沉淀，真笨蛋永远不可能聪明，更不会充满智慧，智慧是聪明人不断“栽跟头”后，阅历、眼界增涨后才会上升到智慧。
就好比许多人从来没听过别人夸小孩子会说充满智慧，只会说好聪明，但总会听说年纪大的人充满智慧、睿智，却很少听说聪明的老人。
综上结论，所以显而易见，刘灵鹿这人可不好忽悠。
边子钦决定使出拖字诀：“灵鹿姨，我跟伊瑶她们还小，现在你说这些还太早了，我觉得现在重心还是得放在学业上。”
刘灵鹿回眸笑了笑，语气温婉却带着咄咄之意：“正是因为你们还小，所以，阿姨才不想让自己女儿陷得太深呀。”
好家伙，边子钦暗道好家伙。
思量片刻得失，边子钦语气郑重，诚恳说：“那如果，我两个都‘一样喜欢’呢？”
‘一样喜欢’这几个字，边子钦说的很认真。
刘灵鹿割鱼草的动作停顿了一瞬，没回话，随后继续俯身默默地割鱼草，似是在衡量什么决定。
就这样沉默了许久，稻田里只剩蝉鸣蛙叫与规律的割草声。
边子钦站在河堤上浑身不自在，脚都快抠穿鞋了。
直到刘灵鹿将背篓装满鱼草后，她把锄禾刀挂在背篓上，先去河堤边洗了下手，走到边子钦面前，直视他平静的双眸。
刘灵鹿知道边子钦表面上谦逊有礼，然而骨子里却是个傲慢的人，但是人家确实有倨敖的资本。
在此之前，她去过几趟边家村，在边子钦家吃过好几次饭。
有一次饭桌上边医生提过，边家村投资开发旅游景区的钱，都是边子钦自己赚的，虽然不明白怎么赚的，但边医生能毫不避讳，坦荡的说出来，那么资金来路肯定没问题。
自家在落魄的时候，能遇上边医生一家贵人，她心里其实一直对这家人很感激。
片刻，见边子钦脸色依旧不显慌张，毫无怯场的意思，刘灵鹿轻舒了口气，终于做出决定。
她用一种说不出夹杂着什么情绪的语气道：
“伊瑶和小月一样，是阿姨用生命去疼爱甄视的女儿，阿姨如今还清晰记得她出生第一天，阿姨把她抱在怀里，亲吻她的模样，现在，说实话阿姨挺嫉妒你，伊瑶有多喜欢你，谁都看得出来。”
“这个我知道。”
边子钦并不否认沈伊瑶对自己的喜欢。
“你也别怪阿姨，身为父母，真的不愿意看到自己女儿受委屈。”
刘灵鹿伸手进口袋，拿出一对小银铃铛：“这是伊瑶和小月的伴生铃，她们出生时接生婆送的。”
边子钦微不可察皱了皱眉：“灵鹿姨你想说啥？”
刘灵鹿没急着说话，低头仔细辨认，拆开其中一个铃铛递向边子钦，才说道：“阿姨把伊瑶的伴生铃送给你。”
一向乐观恬雅的她，忽然就红了眼眶。
只是夜晚昏暗，又是特意背对月光，边子钦根本看不见。
边子钦没伸手接铃铛，想先听听刘灵鹿会说些啥。
刘灵鹿语气柔婉，笑着说道：“阿姨不管你们以后怎么样，但阿姨相信，你是个好孩子，你一定能处理好情感上的事，不会辜负她们对你的喜欢。”
“我尽量。”
边子钦听完这番话，才接过银铃铛，灵鹿姨的意思他大抵明白了。
刘灵鹿隐藏住情绪，恳请道：“如果有一天你不想伊瑶跟着你了，别伤害她，也不用跟阿姨说，你可以悄悄把铃铛还回来，阿姨就去带她回家，不会让她继续打扰到你的生活的。”
边子钦握紧了些手中的银铃铛，朝刘灵鹿笑了笑，认真道：“谢谢灵鹿姨理解。”
他没有给出保证，也给不了准信。
因为司颂庆那边没有明确反馈前，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处理与两个小妮子之间这段趋于平衡的关系。
任何事物一但打破了平衡，往往需要有人去做出妥协、牺牲，但没人会心甘情愿妥协的。
只能说，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东西，他也知道自己这种有些贪心的想法，对两个小妮子来说很不公平。
想要彻底作出一个关乎于一生的抉择，是很困难的，他觉得现在就挺好，没必要想这么多以后的事。
想的多了，也只是徒增焦虑罢了。
回去的路上，边子钦将之前写好的那张纸从口袋掏出，递给刘灵鹿。
刘灵鹿接过纸没有着急打开，问道：“你刚才就是在写这个？”
“嗯。”边子钦点点头。
灵鹿姨手里那张纸，是边子钦想到了关于和沈伊瑶拉勾勾的约定，索性顺手写下的，也算是给刘灵鹿的一张安抚牌。
里面内容是：
“灵鹿姨，林枫叔如今身体状态挺好，我跟我爷爷奶奶商量过了，打算过两年，等医疗条件好些以后，在让林枫叔去做换肾手术，当然，我奶奶说林枫叔这人比较倔，她希望您这两年多给林枫叔做做心理疏导，别到时候出了岔子。”
他并没有违背和沈伊瑶那个拉勾勾的小约定，毕竟打赌的只是沈伊瑶能不能考上985。
当时自己还不清楚沈伊瑶学习成绩怎么样，如今看来，正常情况上985是板上钉钉的事，所以先跟灵鹿说明情况，让她和沈林枫做好心理准备。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了解，边子钦知道沈林枫这小子自从患上尿毒症之后，硬是不愿意借钱做手术。
无论谁劝都不好使，甚至脾气犟得离谱、死硬颈，固执、不肯低头。
这种牛马合力都拉不回来的犟种，他觉得自己一个外人，插不进手，相反越插，可能只会令沈林枫越犟。
并且，他对于沈林枫风清气正活受罪的理念嗤之以鼻，压力固然能转化成动力，可别忘了，压力也能转化成病历。
劳苦没有错，可也要讲究方向不是。
若像刘灵鹿和沈林枫这样瞎劳累，每天围着云山峻刨温饱，即便再劳苦，也很难得到真正的苦尽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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