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开窑风波
似乎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刘老转头对着林易微微一颔首，便不再理会。
此外，人群中还有一个人引起了林易的关注。
那人一身深灰色中山装，带着一副墨镜，年龄看起来已过古稀，但身形健朗，站了这么久，腰身依旧笔挺。
身旁还有两个健硕的年轻人，眼神坚毅，林易看过去的一瞬间，就跟两人的视线对上，虽然隔着老远，但两双眼睛中似有似无的杀气，还是让人心中一凛。
林易心底直呼不得了，这老头不简单，八成是军人，还是上过战场的那种，身边两人无疑也是当兵的。
仪式终于结束了，几个人搀扶着宋老爷子来到窑口前。
宋老抚了几下胸口，深吸了一口气，用沧桑喑哑地声音喊出：
“开-窑——”
这一下仿佛用尽了全部的气力，宋老爷子一下子瘫坐在藤椅上，不停地大口喘着粗气，旁边几个护工连忙上前照应。
老爷子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古朴厚重的窑门缓缓打开，一股热浪席卷而出，众人不由地后退后了几步。
等到热浪稍稍散去，一队窑工鱼贯而入，不多时，胚架一个个推出，每一架上都放满了精美绝伦的瓷器。
宾客之中发出阵阵惊呼：“这么多啊！”
“全是冰裂纹啊，真的量产出来了。”
“许多年前在博物馆里见过一次，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众宾客都排在宋家人后面，离得远，一个个都探着身子往前看。
“非也非也，这些不是冰裂纹。”
人群中传出一个不太和谐的声音，众人纷纷循声望去。
一个身穿黑色仿古长衫的中年人，往上挽了挽袖子，毫不在乎众人的目光，举手投足之间，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傲气。
“这位朋友看来也是瓷器行当里的老手，那您倒是给大家说道说道。”
人群中有人向长衫人问道。
“瓷器烧窑的时候，讲究一满、二烧、三歇火，各种瓷坯要各得其位。”
“怎么排列，堆多高，各家都有讲究。整窑分行排列，稳直不斜，中间还要留有窑火流通的空隙，这就是满窑。”
“前面推出来的这些，不过是为了保证要窑内温度和窑火流通的陪衬，真正的冰裂纹应该在最后面。”
这一番说得头头是道，众人不仅一番夸奖。
“行家啊，没想到，除了宋家，还有人对瓷器这么了解。”
长衫人似乎听得有些不悦：“哼！世人提起来瓷器，就只记得一个宋家，可还知道河阳陈氏。”
“河阳陈氏？难道你是白瓷陈家人？”
陈家也是艾星华夏瓷器世家，以擅长烧制白瓷而闻名，虽比不上宋家历史悠久，但也是传承数百年的瓷器大家，素有“河阳花瓷瓯，一窑天下白”的美誉。
看到人群中有人认出自己，长衫人脸上的傲气更胜。
“最后一车出来啦。”众人闻声，纷纷回头。
几个窑工抬着一个仅有七八个瓷器的胚架走了出来，这几个瓷器，在造型和大小上远不如前面的，虽然釉面依旧精美，但很难让人把它们和失传千年的冰裂纹联系起来。
宋家老爷子第一时间在众人的搀扶下走上前去，俯下身来，细细打量。
众人也都纷纷凑上去，刚出窑的瓷器，尚有余温，众人犹如围炉观火，却也丝毫不觉得热。
“这不是传说中的冰裂纹吧。”
“这也没纹路啊，不是说烧出来冰裂纹吗？”
“好看是好看，但跟博物馆里的冰裂纹不一样啊。”
凑近之后，众人不禁大失所望，都是来观摩失传千年的冰裂纹，即便宋家烧出了一窑精美的瓷器，但这种毫无新意的东西着实让人提不起兴致。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质疑之声四起。
宋家人一个个面色渐渐沉重，宋佩更是面色惨白，这次烧窑，是以她为主导，家族里许多长辈这次也是全听自己差遣，难道失败了么？
“堂堂宋家，自诩瓷器宗师，整日将传承千年挂在嘴上，叫了这么多人来，不会就是让我们看这等货色吧。”
刚刚向众人科普瓷器知识的长衫人高声说道，众人纷纷向他看去，此时的他享受着众人的瞩目，脸上充满了得意之色。
“宋家难道是一群欺世盗名之徒？”长衫人两手背后，缓缓向前走来，人群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通道。
“哪里来的狂徒，在这大放厥词！”
“你是谁，敢这么侮辱我们宋家。”
一群宋家后辈，听到有人在这等场合公开辱没宋家威名，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呼啦啦一大群人一拥而上，将其团团围住。
“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你们难道要以武力屈服于我不成，这就是宋家的待客之道？今天人多，我绝不还手，你们动手便是。”
长衫人说着，张开双手，扬起脖子，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霎时间，众宾客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宋佩看到现场情况逐渐失控，刚想上前，旁边一人将他拦下。
“佩儿，我来。”宋佩缓缓退下。
那人快步上前，把一众年轻子弟劝离，看着长衫人，笑道：
“陈文泽，你不在家里好好研究瓷艺，大老远跑我们这干什么？据我所知，这次开窑，宋家可没人邀请你来。”
“宋崇林，没有邀请我就不能来了吗？我恰好走到附近，大门敞开着，我就进来了，难道你们还要撵我不成。”
陈文泽拍拍长衫，眉头一挑，脸上写满了你奈我何。
宋崇林笑道：“自然不会撵你，大门既然敞开，便是喜迎八方，来者皆是客。”
“那刚刚又是怎么回事，一群人把客人围起来，难道要动手打人吗？”陈文泽竟然先一步质问起来。
宋崇林依旧不温不火：“年轻人，火气大，看到你辱我宋家，一时冲动嘛，这不是也没动你分毫嘛。”
“辱你宋家？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怎么就成辱你们了？”
陈文泽得理不饶人：“你们不是召集大家伙来看失传千年的冰裂纹吗？现在这里不过是一堆普普通通的瓷器。”
人群中也有人跟着起哄：“对呀，冰裂纹呢？”
“把大伙叫来，啥也没看着啊。”
眼见情势再次失控，即便是宋崇林这个老江湖，也不知该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