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啊。”西城奕一边手上动作没停,一边小声说话。
房间里很嘈杂,也没人来关心这边的一句窃窃私语。
不过慕汐听到了。
她的手随之剧烈抖动了一下,一条黑线就这样勾到了眉上。慕汐一言不发,放下眼线笔,拿了一旁的化妆棉,倒上一些卸妆水,将勾出的黑线擦掉,继而又重新拿起笔开始画起来,笔画却不似之前一般稳当了,拿着笔的手竟一直在微微颤抖。
西城奕此刻只想扇自己两个大耳瓜子。
这一条眼线被慕汐画得歪歪扭扭,她再一次拿起化妆棉擦掉重新画。
手却始终在抖。
正好于晨晨画完了,她直接把眼线笔交给了于晨晨,让她帮忙画一下。
百里镜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
夜幕降临,晚会终于要开始了。舞台已经清空,两边的大音响放起了暖场曲子,观众陆陆续续进场了。
慕汐负责抽奖和礼品部分。整场舞会一共有三次抽奖,分别在第三、第六、最后抽奖,当场颁奖。所以慕汐比较空,部长也是考虑到她需要负责主席团最后的练习。
百里镜讨好慕汐,让她去前面看节目,他在后面盯梢。的确主席团已经没什么好担心了,慕汐交代了两句便走去了舞台前看节目。正好是一个外国女生和文艺部一个男干事的舞蹈SoLo。这个男干事叫陈寻,非常有舞蹈天赋,既是男部长舞的负责人也同时自己也出了一个节目。外国女生maria是俄罗斯的交流生,这一场舞同时也是中俄文化的融合。
西城奕忙完了也过来了。
慕汐静静地看着台上的演出,突然像喃喃自语般说了一句:“该说对不起的人,一直都是我。”
西城奕听得分明。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慕汐是在回应他下午那句道歉。
虽然慕汐没看他,但他知道她一定是在说这个。
“你……”西城奕皱起了眉,最后还是无可奈何摇了摇头,终是没说出口。
原来你,一直没有放过自己。
西城奕抬头,漆黑的夜幕布满了星星。明日该是一个艳阳天,可为什么这万里星空,看上去这般令人绝望?
我可以帮你保护她,可是,如果是她不肯放过自己呢?
节目顺畅地进行着,最后以一曲四小天鹅结尾。观众席传来阵阵爆笑,慕汐知道成功了,这一切,也结束了。心中松下一口气。
最后全员谢幕,观众陆陆续续离场,工作人员开始收拾场地。
“慕汐!”百里镜张着双臂朝慕汐冲过来,想要拥抱她,却在半路被西城奕截住,一个没刹住,就抱上了西城奕。
西城奕一脸嫌弃地推开了他:“别抱老子,真恶心。”
“老子是要抱慕汐好吗,你滚上来做什么?”百里镜也是一脸抱了屎的模样,拼命拿手擦着襟前的衣服。
慕汐走上来,微微勾了勾唇角道:“辛苦你们了。”声音仍如初见时一般淡淡的,冷得没有一丝感情,百里镜却莫名觉得她稍微有了些人情味。
“你发什么呆啊,真恶心。”西城奕在一旁一脸鄙夷,打断了百里镜的怔愣。
“啊?要打架吗?”百里镜不满地怼回去,捋一捋袖子作势。
“打就打!”
“我去收拾东西了,你们随意。”慕汐轻轻看了他们一眼,然后便离开了。
“等等我慕汐!”百里镜说着就要跟上去,“我跟你一起……”
不料被西城奕一把抓了领子回来:“你跟老子一起去那边搬东西。”
百里镜一把打掉西城奕的手,“老子凭什么要听你的?而且你算什么东西?无关人员滚蛋。”
“叫老子滚蛋?当初可是你们文艺部部长来拜托我们体育部来帮忙的好吗?”
“什么?”百里镜故作吃惊道,“不过也不奇怪,像你这种脑子都用来长肌肉的在体育部也不奇怪。”
“你这个混蛋你说什么?”
“你们两个吵什么?快过来搬东西!”体育部部长在一旁一个人扛着一个音响怒吼道。
西城奕和百里镜只得悻悻过去帮忙。这个舞台搭完的时候光鲜亮丽,如今芳华谢幕,曲终人散,这舞台也终是要被一节节拆卸下来。
百里镜和西城奕一人扛了一个小钢架将它放到车上。
“喂。”百里镜突然开口道。
“没名没姓的你叫谁?”
“你跟慕汐什么关系。”百里镜意外地没有被西城奕激怒,只管自己问下去。
“跟你没关系吧。”西城奕也收了收脾性,冷冷道。
“我是认真的。”百里镜用难得严肃的口吻说,“你们既不是男女朋友,也不像普通的朋友关系。”
“……”
“非要说的话,就像是一种羁绊。”百里镜说着,突然就扭头看着西城奕,“你们之间,是有什么在连接着吗?”百里镜的眼中一片清明,好像能看透万象。
“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似是戳到了心口,西城奕皱了皱眉,冷冷警告他,“还有,别打慕汐的主意,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
晚会办完后,就像紧绷的一根弦彻底松了下来,文艺部暂时没有什么大事了,慕汐也彻底给自己放了个假。
没课的两天,慕汐便回了趟血族,去看看慕隐凌风。
可没想到一回去,在这里发生过的事情就如同走马灯一般,无比清晰地在她面前放映,她花了那么久埋起来的记忆,在一瞬间被尽数挖出,反而更加清晰了。
有一件事她一直很关注。
就是一年前苍阎微夜失踪了。
慕汐又去了趟苍阎本家,人还是没有回来。
这微夜夫人,究竟去了哪里。慕汐走着走着不经意就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地方。
她越不过这块地方了,眼前的血河感受到了外族的灵力,开始翻滚、咆哮,就像是在警告着慕汐,外人不得入内。
她低头看了看手链,绽放着一颗颗银白色的花,仍如当年初见时一般惊艳。
那时跟着戒指的光去寻找不知名的真相时,在那漆黑的密道里,他猝不及防把这串手链戴在她手上,郑重其事地对她说“生日快乐”。
虽然世事无常,可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般历历在目。
她甚至还记得那时心脏狂跳的感觉。
剪不断,理还乱。
只是原本盖在手链上面的灵力早已消散了。
血河边立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两年来,两人总是经常会在这里不期而遇,虽然始终无法跨越这血河。
“你又来了。”慕汐率先开口,淡淡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西城奕回过头,惨然笑笑:“你不也是……”这是与零迹有关的唯一一个地方了,可他们却连这血河都越不过。
血河的另一边就是苍阎家的祖坟带。
慕汐没有说话,上前与西城奕并肩而立。其实他们一点都看不见血河的另一边,但好像这样,就能与他近一点;好像这样,心里就能稍微好受些。
突然一道银光闪过,血河渐渐平息了下来,然后银光隐隐成了一座桥,连到彼岸。两人惊讶回头,与零迹完全一样的模样,却是一头耀眼的银发。
虽知道那人不是零迹,慕汐的视线就这样盯着不肯离开了,就像拼命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明知道一扯就断,还是忍不住心生妄念。
“慕汐……”西城奕在一旁叫她。
“你们不是想进去吗?”零生一边说着一边走近。
西城奕冷冷一笑:“关你什么事。”
零生愣了愣,随即恢复神情道:“这样真的好吗?”
“你别以为我们虽然没来找你算账,但不代表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你再说什么?”零生脸上的表情有些摆不住,有些生气了。
“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想让慕汐帮你承受这份罪孽到什么时候?”
“……”
“是你趁着慕汐神识混乱,控制她对零迹开的枪吧。”
“你有证据吗?”零生虽然仍保持着不动声色,但微微颤抖的声音暴露了他此刻的不平静。
“我们都知道,可是她。”西城奕突然放大了声音,一手指着一旁一言不发的慕汐对着零生吼道,“她明明知道是你,却帮你扛下了一切!”
“她帮我扛下一切?”零生突然大笑起来,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双肩直直颤抖,“难道不是她自己内心也觉得亏欠零迹吗?”零生突然一把抓住慕隐汐的双肩,与她对峙,“如果不是那时候你自己神智不清,我怎么会有机会能控制你的身体?!”
慕汐被零迹摇晃地厉害,只面无表情地盯着他,说不出话来,只觉得全身无力,连说一句话都提不起劲。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零迹是不会死的!”零生低低笑出声,“如果他不是过于相信你,他也不至于躲不过这一枪。”零生的话如同尖刀一般在慕汐还没有愈合的心口上狠狠剜着,本就结不了痂的伤口再一次鲜血淋漓。
“够了!”西城奕一把推开苍阎零生,挡在慕汐面前,“看来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哥哥,你很开心。”西城奕语毕,拉着慕汐便离开了。
跟着西城奕走了许久,慕汐突然蹲下来。
“慕汐!”西城奕慌忙蹲下来担心想要询问慕汐的状况,却看到她从眼中大颗大颗滴落的眼珠。一瞬间,西城奕手足无措。
“对不起西城奕,让我自己呆一会。”慕汐双手捂着眼睛,一边带着乞求的哭腔说道。
西城奕离开了。
可慕汐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没等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就迫不及待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