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早上,慕汐收到了这些日子以来零迹发过来的第一条消息。
其实有两条。
都是昨晚她睡着后发的。
第一条:“睡了吗?”
第二条隔了半小时:“新年快乐。”
慕汐看着手机屏幕无声地笑。
……
一开学就是春暖花开的季节。
高二就要进行文理分班,学校发了一张文理分科意愿表下来,提前了解一下情况。
三班原本就是理科班,如果有人选文科到时候就要转班;当然如果有文科班的人选理科,也可能会有新同学加入。
班长王博在讲台上宣布换组,大概每过两个月每个大组就会平移一个位置。本来零迹他们组是最靠门边的,现在平移到第二组,郑昊耍宝的范围又多了一边,给他高兴得人还没全转移完,就已经听见他在传销一样给人洗脑。
“咱三班一条心啊,谁也别叛逃了!”
方泽洋损他:“你还不让人家选文了?”
陆辰:“就你那成绩,留下来对老张来说才是最痛苦的。”
郑昊不服:“咋滴!我有迹哥城哥两位好战友,青铜都能变王者!”
方泽洋:“你那是塑料,最强王者都拉不动你!”
“……”
零迹倒没听他们扯皮,隔壁慕汐移座位的时候,一张纸慢慢悠悠飘到了地上。零迹弯腰去捡,上面的字迹一览无余,指尖划过上面的出生年月日,不动声色地顿了顿。
就在下个月。
张涛这时进来,看到凌乱的课桌椅,还有一群耍宝的人,一时间头有点痛。
“安静安静,我说点事。”
嘈杂的声音渐渐小下去,但并没有完全消失。某些我行我素的人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比如郑昊,还在争自己到底是青铜还是塑料。直到吃了老张一个粉笔头才安静下来。
张涛咳了咳,开始说正事:“下周六就是清明节了,所以学校计划下周五去春游。”
“耶!春游!”话音刚落,几个活跃分子又开心起来了。
“听我说完!”张涛把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安静,“初步计划是午休完去革命烈士纪念馆参观,大概一小时左右,然后在纪念馆边上的公园自由活动,大家可以准备些零食什么的带过去。”
“老师我有问题!”郑昊这时候倒是乖乖举手,“为什么不是一天!”
难得得到众人的支持:“对啊!”
张涛头更痛了:“你们找校领导说去,跟我说干什么。”
……
转眼到了春游那天。大家午休完就大包小包拎着零食上大巴车了。
慕汐和夏天坐在一块,零迹和西城奕坐她们后面。
郑昊给左邻右舍展示自己的秘宝:“看,我带了好多桌游。”
方泽洋:“四点半就回来了,最多就自由活动两小时,你能玩点啥?”
这时众人看到张涛拎着一个大音响上来了,一手还拿了个话筒。
“……”
“老张这是想干什么?”张涛的操作把人看傻了。
只见张涛给音箱和话筒都通了电,然后对着话筒“喂喂”了两声,先像模像样地说了两句路上要听从指挥,注意安全什么的,扯到最后说了搬来这个音箱的目的:“怕你们路上无聊,我就去舞房借了这个音箱,大家路上可以唱唱歌。我听说郑昊同学挺喜欢唱歌的啊。”
郑昊突然被cue到,反倒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陆辰:“千万别!张老师!千万别把话筒给他!”
众人想起了那次轰趴馆里被郑昊的噪音支配的恐惧。
张涛乐呵呵地说:“大家都害羞,那老师先来起个头。”
众人:这才是老张的真实目的吧!
当一首《我只在乎你》从一个中年男子口中五音不齐地唱出来,众人的表情多少都有点扭曲了。
慕汐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是零迹发来的v信。虽然平时学校禁止带手机,但为了防止出现突发事件,今天学校是特许大家带手机的。
零迹问她:“来两句?”
慕汐面无表情地按着手机键盘:“不会。”
零迹:“你能唱的比老张难听吗?”
两人你来我往的,跟地下党似的。零迹一直低头打字引起了西城奕的关注,他简直就跟发现新大陆一样。平时零迹能回你一个字就已经感天动地了,竟然还有人能让他一直低着头回复的?于是他探头过去,正好看到慕汐发来一条:“你说的好听你怎么不唱。”
原来勇士是慕汐。他刚感叹完,就收获了零迹的一个冷眼,当场抖了三抖。
不过怕死之心抵不过八卦之心,他说:“你俩就坐前后,有必要吗???”西城奕这一声质问响动还不小,直接惊动了隔了条道的郑昊。
“什么?有敌情?”郑昊耳尖,一下子听到八卦的气息,敏感度不亚于狗仔,他看了看坐前后的是……一下子心中了然。
正好张涛一曲唱罢,众人听不下去,陆辰非常委婉地一把夺过话筒:“张老师,把机会留给年轻人吧!”然后就把话筒传了下来。
张涛似乎还没尽兴,但话筒转眼间已经流转到后排去了,他也只好作罢。
郑昊拿了话筒,先来了一首《七里香》。
连续遭受两场大型耳朵暴击音乐会的同学们纷纷捂住了耳朵。大巴车突然来了一个大转弯,还好司机大哥眼疾手快打了转,差点就撞上马路侧边护栏。
众人跟着大幅度晃了晃:“操!郑昊你住嘴!差点没命了!”
被嫌弃的郑昊:“……”呜呜呜。不过痛哭只一秒,转眼脑袋瓜灵光一现,把话筒塞到慕汐手里。
慕汐看着他,眼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郑昊:“慕汐和咱迹哥唱的好听,来首合唱!”
方泽洋起哄:“这机会不容易,来首情歌对唱!”
零迹:“唱个屁。”
谁知道众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应和起来:“来一个来一个!”
西城奕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零迹,顺便也跟着来了一嘴:“来一个,别害羞嘛。”
零迹冷冷看着他:“你来?”
西城奕摊手,灵魂三连问:“你确定?你不介意?让我跟慕汐情歌对唱?”
零迹:“……”
张涛看得有趣,也在前边发话:“来吧,让老师也听听。”
逃是逃不掉了。
话筒只有一个,西城奕赶紧站起来,跟慕汐换了个座位,两人并排唱起来方便一点。
“……”
慕汐无奈:“唱什么?”
最后大家投票出《珊瑚海》。
零迹在手机里找了伴奏放出来,然后又找出歌词,把手机拿到两人中间,让慕汐也看得清楚。慕汐则拿着话筒。随着前奏响起,两人逐渐进入状态。
男声先唱,话筒两人递来递去太麻烦,慕汐就把话筒凑到零迹嘴前。
“海平面远方开始阴霾,悲伤要怎么平静纯白……”零迹毫无情绪的声音响起,把全车的人给冻了一冻。
郑昊在一旁碎碎念:“我迹哥毫无感情全是技巧啊。”
方泽洋点点头:“果然是个无情的男人。”
然而等到慕汐唱的时候他们就闭嘴了。慕汐的声音也偏冷,但不像零迹那样能万里冰封。她更像清冽的山泉,听得人心里万分凉爽舒畅。
不知道是不是被慕汐影响,零迹后面唱的时候不像前几句那么不近人情了。
反倒是慕汐,出口的旋律配着歌词,让人听着有些眼里发酸。
副歌部分她要和零迹一起合唱,两人的头凑在一块儿,对着话筒出声,距离近得过分。可是,慕汐却突然觉得心底生寒,两人之间像隔着一道永远跨不过的鸿沟。握着话筒的手越来越紧,到最后指节竟然生生有些发白。
“海鸟跟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
“我们的爱,差异一直存在。”
一曲终了,全车先安静了一阵,然后响起一阵又一阵的掌声。
“好!”郑昊先回过神,给足他们面子,“我就说他俩唱的好吧!绝对王者水平!”
慕汐此刻内心却是暗潮汹涌,根本顾不上他人的起哄。她只觉得边上的声音都离她远去了,左胸口突然像被什么在撕扯着,痛得她说不出话。
零迹看出她的不对劲,一把按下她的手,另一手把话筒递给郑昊:“下一个。”
郑昊得了话,继续物色下一个选手去了。
零迹按下了慕汐的手以后并没有立马放开,而是压在座位上。下一个是江念在唱,她挑了一首温柔的歌,轻轻柔柔的声音缓缓泻出。
零迹轻轻牵着慕汐的手,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虎口处,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慕汐烦躁的心慢慢被安抚平静了。
她知道自己其实早就已经动心,她也很明确知道两人的差距。这不是普通人之间,相互努力一把就能成就的。横在他们之间的,是破釜沉舟、噬骨溶血,都无法缩短一步的距离。
她很矛盾,一边无比清楚两人之间不会有结果,一边又随波逐流。
可当那一刻,零迹握住她手的那一刻起,她知道,她完了。
她突然不想再考虑横在两人之间的鸿沟了,她只想靠近他,哪怕拼个头破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