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场景极具冲击性，慕汐震惊地捂住嘴，避免发出一点声音。
一个直冲屋顶的巨大玻璃容器里面盛满了透明液体。慕汐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狭小的空间里，越来越快的心跳声变得无比清晰，提醒着她这是现实。
容器里装了一个人。
那人紧闭着眼，整个人漂浮在液体里，而容器束缚了他。容器下，围坐了五个人，他们都双手高举，从手掌间发出一道道幽蓝的光，最终汇集到容器之内。
慕汐突然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西城奕告诉她的苍阎天火的唤灵仪式。她扫视了一遍容器，发现容器下部有一个机关按钮。
“三年前元老院初次练出唤灵术，但是并不成熟，零迹被元老院抓去做试验容器。他们试图召唤出苍阎家的始祖，而把零迹当做容器。没想到唤灵术施展到一半，反而促使零迹的灵力达到完全状态。当时灵力刚成熟的零迹还没办法控制这么多的灵力，处于暴走状态，反而还打破了苍阎天火的容器，仅凭一人之力毁了整个元老院。后来他们用了三年时间才重建起来，现在没办法打零迹的主意，只能退而求其次，试图再次唤醒苍阎天火。”
慕汐想起西城奕之前对她说的话，计上心头。
她轻轻推开铁门，将门缝正好空出了一人能够挤身而过的大小。铁门稍稍发出一声轻微的喘息，慕汐手中的动作立马顿了顿，手掌中不知何时集满了细密的汗珠，她轻轻吞咽了口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成功从门缝中挤出来，慕汐迅速躲进容器的后面，那些人似乎没有发现她，看来他们是完全在无我状态。
慕汐定睛看了看位于容器底部的黑色机关，似乎是按压式。慕汐又抬头看了看正襟危坐围着她的施术者们，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就算是平日里也碰到过不少危机，遇见如此荒唐的事情，也免不了紧张到束手无策。
提起颤抖到几乎无法控制的手，慕汐一咬牙，对准那个按钮，重重按了下去。几乎在同一时间，尖利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房间，震耳欲聋。
“谁！”五人立马感受到了异样，恐慌地睁开了眼。
“别分心！控制好力道，把灵力收回来！”似乎是领头的人镇定喊了一声，压制住其他人的慌乱。眼下正是逃跑的大好时机，慕汐看准了前方的门，立马朝前跑去。谁知门一打开，迎面便碰到了听到异响便立马出动的护卫们。若是一般护卫，说不定挡不住慕汐。可这里是没有封印的地界。
护卫仅手指轻轻一动，慕汐的手臂便出现了一道血丝。
完了，就在慕汐脑海中闪过这两个字一瞬间，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重重护卫冲向她，然后拉了她的手腕便往外跑。
“追！”领头者一声令下，身后便是无比骇人的压迫感。
“路离？”慕汐终于看清了来人，惊异道。
“对不起慕汐，总之你先走。”狂奔之中路离喘出一口气对慕汐说完最后一句话。说完便放开慕汐的手，将她一把推出几步之外，自己反而朝着护卫奔了过去。
慕汐的震惊只持续了一秒，立马明白过来。路离竟然以身做盾，换她逃出去的机会。一时间百感涌上心头，可当下的情势却不允许她多作惆怅。慕汐默默说了句谢谢，便转身朝外面跑去。
零迹刚走出会议室大门，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零迹，找到慕汐了！”西城奕惊喜的声音带着丝丝的颤抖，“而且好像干了件十分不得了的事情！”
零迹几乎是狂奔回学校。
晚自习刚结束，众人陆陆续续都走完了。
夜晚的教室，寂静而又神秘。零迹一踏进教室门，便看到慕汐和西城奕并肩而立，正聊得起劲，二人脸上的笑容就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零迹你回来了。”听到门口的动静，西城奕看过去，零迹停在门边没进来，只静静看着他们，西城奕有些激动地说，“你真的不知道慕汐干了什么，都不用我们动手，竟然一个人毁了你叔叔的容器。那些人这么多天的心血全白费了，不对，这三年都白白弄了！”西城奕带着阎找到那个地方的时候正好碰到慕汐从里面跑出来。果断救下了她，还在慕汐的请求下把路离也救下带去了猎人协会。
零迹并没有回应西城奕，径直走向慕汐，却在看到她手上那道鲜红的伤口的一瞬间，整个脸都沉了下去，那句“你没事吧”也随之被硬生生压下去。零迹喘着微微的粗气紧盯着慕汐看，一言不发。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如同覆了一层薄膜，让人喘不过气来。
“零迹……”慕汐微微开了开快被压垮的嗓子。
“你有脑子吗？”零迹直接打断慕汐的话，莫名的怒气铺天盖地而来。
“啊？”慕汐有些发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应。
“好好上课的人会玩失踪？”
慕汐被骂得莫名其妙，一时间火气也上来了：“我失不失踪关你什么事？我就开心玩失踪，也轮不到你来骂我！”
零迹冷静了几秒钟，慕汐只听到他的喘息声越来越轻，最后听到零迹无比冷静的声音，好像在一瞬间就把凶凶怒火给尽数吞了下去：“随你。”
零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慕汐咬着唇留在原地，垂眼看着地上，西城奕看不出她的表情。过了许久才说：“他一下午挺担心你的，放学以后找了你大半圈，后来一个人急急忙忙去了元老院找你。”
慕汐想了想，好像是说的有点过了，但已经把人气走了。打算破罐子破摔，先把之前的疑问搞清楚。
于是她问西城奕：“零迹前两天吐血是怎么回事？”
西城奕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多少是有点怨气在的：“就那天，苏陌来无印带找你那天。你别看零迹伤是快好了，灵力也基本上恢复了，但是还没好透。咒术和嗜灵丸双重作用下，这个灵力就有点难控制。”
慕汐没听懂：“然后呢？”
“就……他不是用了一次灵力吗，给你挡那下。”不过这并没什么，西城奕支吾了半天，终于说出来，“估计是气的吧。”多少给零迹留点面子，说得稍微隐晦一点。
慕汐：“……”她缓了缓神又问，“那他平安夜是不是得回血族去？”
西城奕虽然有些好奇她是怎么知道的，但最终也没问，只点了点头：“是啊，平安夜苍阎家会举办舞会，历年都有这个习俗的，零迹那天没回去，他母亲倒是发了很大的火。”
慕汐不再说话。
……
深冬的校园别样的清冷。小卖部推出了热牛奶供结束晚自习匆匆赶回寝室的同学回暖。
零迹靠坐在湖边的石凳上，不知在想什么。
慕汐的脚步慢慢接近，零迹敏感地一回头，看到是慕汐，又把头转了回去。这些动作慕汐都看在眼里，轻轻抿了抿唇，将热牛奶递到零迹眼前。
零迹故意不看她：“想贿赂我？”
“不要拉倒。”慕汐一边说着一边欲拿回牛奶，却被零迹半途截下：“那我勉强收下吧。”
“嘁……”慕汐似乎不满地发出一阵嘘声，嘴角却轻轻上扬，一边在零迹身边坐下。
零迹喝了一口后皱了皱眉，嫌弃说道：“好甜。”
“都说了不要还给我。”慕汐不满地说，一边伸出手去拿。零迹立马把杯子换到另一只手，挑衅地看着她。慕汐白了他一眼，收回手，却被零迹不小心瞥到了手背上的创口贴。于是刚缓过来的脸色又沉了下来。可路边的灯光偏偏有些幽暗，慕汐看不清零迹的表情。
“阿嚏！”寒风不知从何处渗了进来，慕汐狠狠打了一个喷嚏。
“大晚上不回家干嘛？”零迹看了慕汐一眼，“回去吧。”
“我喜欢。”慕汐一边擦着鼻子一边回答，带着丝丝鼻音，竟然更加好听。
“拿着。”零迹把热牛奶塞给慕汐。
“啊？”慕汐被迫拿着牛奶，一脸不解地看着零迹，却见零迹解下了自己的围巾。零迹抬头，正好对上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慕汐的眼，一瞬间晃了神。
“咳……”他掩饰性地咳了咳，微微侧向慕汐，把自己的围巾围在了她的脖子上。
慕汐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零迹微热的气息就喷洒在她皮肤周围，整个人微微有些僵硬。
“我不冷……”慕汐吐出来的白雾都变得有些凝固了。
“我热。”零迹最后双手环到慕汐后颈打了一个结，就像他真真切切抱着她一般，慕汐的心跳莫名地加速了，“在你那里寄存一下。”零迹的气息带着酥麻感从后颈处一直传遍了慕汐的全身。
深冬的晚间，冷风带着骇人的寒意长驱直入，却也有人此刻秉着呼吸听着自己的心跳，传来阵阵炙热。
“阿嚏！”又是一个喷嚏接踵而来，手中的牛奶微微荡漾起波纹，在两盏昏黄的路灯下，散发着幽异的美。
“不冷？”零迹嘲笑她。
慕汐轻轻吸了吸鼻子，低头看着杯中缓缓漾着的涟漪，并没有说话。幽黄的灯光为她的侧脸蒙上了一层纱，竟变得有些朦胧了。零迹心中突然一软。
“你喝吧。”
“啊？”不在状态的慕汐让零迹感觉很好笑，还有，可爱。他至今一直没有发现，眼前这个女孩，总是不经意牵动自己的喜怒哀乐。
“我说牛奶。”零迹无奈，看着慕汐盯着牛奶一直在发呆，突然玩心大起补了一句，“你扭捏什么，我们不是都接吻过了。”
慕汐愣了一下，耳尖倏一下就红了。她瞪着他：“零迹！”
零迹直接笑出声，在幽静的湖边显得别样好听。
慕汐狠狠白了他一眼，将热腾腾的牛奶灌入口中。
……
猎人协会。
“啪！”猎人长路邢风对着路离便是狠狠一个巴掌扇下。
路离的右脸颊立马出现了红色的指印，他却不敢有任何反抗，只老老实实低着头，任凭自己的父亲训斥。
“你疯了吗？！”路邢风是极少的暴走状态，“你竟然为了一个人类跟元老院作对？”
“对不起，父亲大人。”路离低着头，相比之下竟是异常的冷静。
“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吗？！她毁了苍阎天火的容器！”路邢风一手指着路程，怒火中烧，“你知道你这样差点让我们和元老院的合作破裂吗？！”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有用我还用得着这么烦？”路邢风气的直发抖，“你给我在房间里好好反思！这两天哪里都不许去！”
路离从来未见过身为猎人长的父亲生过这么大的气。一般不管怎样他都会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保持着猎人长的形象，可知这次的事情他闹得究竟有多大。
路离向路邢风深深鞠了一躬便离开了，看来是要被禁足了。
从小到大，路离都拼尽全力去完成父亲的要求，从不反抗。路离只知道一味地接受父亲的指令，也总是毫不犹豫去完成。理所当然地猎杀血族，为那个装在容器里的纯血族护法。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样做的意义究竟是什么，他一直以为父亲便是真理。直到那一天。
“自称为保护人类正打着正义的旗号干着伤天害理禽兽不如的事情。”
“我为自己跟你生为同一个种族而感到羞耻。”
“那些你们不惜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真的那么好？”
慕汐的话如同毒蛇一般，日日盘踞于他的脑海之中，挥之不去。他开始迷茫，开始慌张。这些，都是父亲想要的东西。那么他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就算现在被父亲责备，就算被禁足，路离发现，对那日所做的事，却没有一丝后悔。或许，这便是想要的东西？
“不称心的事情多了去了。”
“可是就算那样，按着自己舒服的方式走不就行了。”当时路离并不能理解的慕汐的话，在这一瞬间竟豁然开朗了。
路邢风另一面叫了人来：“那个慕汐，给我盯住。我倒要看看这个女孩有什么本事，把苏陌把路离，一个个都迷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