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佑慢慢悠悠地起身：“也看过皇兄了，臣弟还要回去喝药，先告辞了。”
说完之后，季承佑看也不看季骁明一眼，直接就往外走去。
季骁明也不在乎。
毕竟他把季承佑弄回来的目的不是为了季承佑这个人。
而是季承佑的师父，是帝师宋观南。
至于……所谓兄友弟恭的戏码，他也不是不能演出来。
可当务之急，还是要宋观南能够回宫，帮他坐稳朝纲。
季骁明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他已经好久没有拿刀了，手竟然还有些发痒。
季骁明猛地握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对于季承佑来说，在宫里和在宫外没有什么两样。
都是四四方方的天空，也都是一样满是药味的空气。
他轻咳的两声，缓解了自己嗓子里面的不适应。
“回来了。”
萧太妃站在宫苑里面，看着满身落雪的季承佑。
季承佑点点头：“母妃怎么站在外面？”
“怕你出事。”
萧太妃一边说，一边走上前去帮季承佑掸了掸身上的落雪。
季承佑轻轻点了点头：“母妃，皇兄他并不在意我回来与否。”
萧太妃怔了一下：“那为什么还一定要让你回来？”
“因为师父。”
季骁明走到房间里面，自觉地端起了桌子上面温热的药，放在唇边一饮而尽。
“帝师？阿南现在不是被他送去了长安城外吗？”
萧太妃不解的问道。
“师父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皇兄既然把她安排到了城外，现在临近年节了还想要师父回来，您觉得师父能如皇兄所愿吗？”
季承佑放下了自己手里的药碗，眸色柔和地看向萧太妃。
萧太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是你回来了，阿南也不一定会回来的，怎么会打着你回来阿南就会回来的主意呢？”
季承佑轻笑了一下：“因为他觉得师父不会抛下我不管。”
萧太妃没有说话。
季承佑原本苍白的脸色因为刚刚喝了药的缘故，有了些许的血色，红润的脸色带来了些许的生机。
“那就要看师父的意思了，她如果回来，就说明她知道这一切，包括金吾卫会在这个关头找到我。”
“那如果她没有回来呢？”
萧太妃好奇的询问季承佑第二种情况。
季承佑垂下眼睫，盯着地面上的花砖：“不会的，师父不会补回来的。”
似乎是为了印证季承佑的话一样，在他和萧妃回到宫里的第二天。
帝师就大大咧咧地迈进了宫门。
“看了陛下对我们师徒很是执着。”
宋观南没有行礼，只是一边说一边走到椅子旁边，径直坐了下来。
季骁明眸色暗了暗，却是没有要追究宋观南无礼的意思。
“果然，帝师在城南那么长时间，还是忘记了帝师该是谁的老师。”
听见季骁明这样暗示的话，宋观南哈哈一笑，倒是颇为爽朗：“怎么？陛下当真觉得臣这个帝师的身份这样说一不二？”
宋观南端着茶杯，冲着季骁明有些挑衅地扬了扬眉梢。
不等季骁明说话，宋观南继续呛火：“陛下要是觉得我宋观南帝师的身份真的这样重要的话，那大可以退位让给我徒弟，不是吗？”
宋观南语速不快，慢慢悠悠的，却精准地踩在季骁明的心尖上。
“凭什么？”
季骁明冷眼看向宋观南。
宋观南毫不在意地挑眉：“既然陛下不愿意，那就不要揪着我帝师的身份不放，帝师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也不是长在正中间。”
她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颇有几分不要命的洒脱。
季骁明清清楚楚地感受到自己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帝师说话的时候，还是要注意自己的命能不能担得起这些话。”
宋观南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并没有把季骁明的威胁放在眼里。
她只是坐在椅子上面，静静地喝着茶。
季骁明看着宋观南，见她不说话，一时间也开始怀疑宋观南到底是回来做什么的。
他冷声道：“帝师这样火急火燎地回宫，是怕朕对你徒弟下手？”
“不怕啊，再怎么说，他也是陛下的弟弟，手足相残的事情陛下做得出来，可宁将军会允许陛下做第二次吗？”
宋观南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直接把自己的算计明晃晃地摆在季骁明的面前。
季骁明看着宋观南笑意盈盈的一张脸，只觉得自己再一次被宋观南抓住了命脉：“既然不怕，为什么还要回来？”
他眯起眼睛看着宋观南，其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宋观南满不在乎地放下茶杯，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臣要是说臣想念陛下了，陛下信还是不信？”
“不信。”
季骁明冷硬的说道。
这样简短的两个字，反倒是让宋观南笑出声来：“看吧，陛下不相信是臣想念陛下了，那也就是说……是陛下想念臣了？”
宋观南眉眼间满是笑意，一双眼睛水光潋滟地盯着季骁明。
季骁明喉头一梗：“帝师还是要清楚自己的身份。”
宋观南不屑地笑笑：“陛下还真是……臣说什么，陛下都不会信，既然这样，陛下为什么还要问臣呢？”
季骁明沉默着，没有回答宋观南的问题。
其实他心里面也清楚，宋观南这次回来，多半是因为季承佑回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季骁明的心里面发堵，难受得厉害。
他错开了宋观南看向自己的视线，把目光落在了面前的奏折上面。
不管宋观南到底是为什么回来，季骁明都不觉得她会是为了自己回来。
两人之间的关系很紧张，如果不是披着所谓君臣的外衣，一同在昭国的朝堂上，只怕早就针锋相对斗个你死我活。
宋观南扬起眉梢，把季骁明纠结的神情尽收眼底。
她心下一动，缓缓站起身，慢慢悠悠地走到了季骁明的身边。
不知道为什么，宋观南心里面有一种奇怪的预感。
那就是季骁明并不希望自己死。
只不过，她还要求证一下。
宋观南站在季骁明面前，和他只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
季骁明感受到了宋观南的靠近，缓缓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宋观南深不见底的眼眸。
帝王看着她，喉头微动：“有什么事吗？”
宋观南忽然间伸出手，捏住了季骁明的下颌骨：“陛下既然觉得臣作为帝师应该教导帝王，那么陛下，有什么事情要问我这个老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