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文君往下接着去道：“你给我们交代好了一切之后，计划真正开始了。”
“你第一次将纪蓉的记忆植入大脑，很快就醒过来了，你没有忘记自己是谁，醒来的时候也很彻底，只是纪蓉的记忆在你的大脑里并没有播完，就像电影一样，一部只有一百二十分钟的电影，只播到了一百一十分钟，你就醒过来了。”
“这个时间，根据你在脑海里通过纪蓉的记忆看到的，刚好是你被绑进密室的第一天。”
“在短暂的休息之后，你进行了第二次记忆植入，这一次，比第一次进展快了一点，第一次，一百二十分钟的电影，播到了一百一十分钟，第二次，播到了一百一十一分钟，有了一点进步。”
“但是这一次醒来，你缓了好久，纪蓉的记忆才从你的大脑里消散。”
“休息之后，进行了第三次记忆植入，随后是第四次，第五次…”
“每一次植入，纪蓉的记忆在你的脑海里重现的时间，都稍微会延长一点。”
“但是相应地，副作用也越来越明显。”
“第五次开始，你醒来的时候，开始把自己当成纪蓉，一直缓了好几天之后，你才能想起来，你不是纪蓉，你是莫歆，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你将纪蓉的记忆植入了自己的大脑。”
“我们第一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我不想你继续下去，但是最后，还是没吵过你。”
莫歆想起了先前做的梦，梦里，她跟燕文君吵架。
吵架的内容，就是围绕着一件不知道什么事的事。
燕文君不想莫歆继续下去，但是莫歆态度很坚决。
现在回想起来，跟燕文君说的，都对应得上。
她也更加确认，她做的那些梦，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梦，而是她的记忆。
记忆通过梦的方式重现。
燕文君继续道：“第十次记忆植入，纪蓉的记忆在你的脑海里最终定格在了鲁花山被枪杀，很多脚步声走向你的那一刻。”
“但是第十次记忆植入，你醒来的时候，已经需要一个多星期，才能想起来自己是谁。”
“第十一次一直到第十五次，纪蓉的记忆在你脑海里重现的时间，依旧没有再增加，还是停在有很多脚步声走向你的那一刻。”
“但是你头上的伤又时刻提醒着我们，纪蓉在很多人走向她的那一刻，并没有晕倒过去，那些很多走向她的脚步声，也不是救援人员的脚步声，而是凶手的脚步声。”
“凶手发现她还活着，操起桌子上的烟灰缸，给了她致命一击。”
“所以最后纪蓉看到的画面，尤为重要。”
“其重要程度，甚至超过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
“但是偏偏，就卡在了这一点。”
“而你因为多次记忆植入，记忆已经开始出现了紊乱。”
“第十三次，你反馈给我的信息，还是正常的，与前面的全都一致。”
“但是到了第十四次，就彻底变了。”
“前面十三次记忆植入，你回馈给我们的信息，纪蓉在绑架之前，就跟孙尚等其他五个受害者见过面，事实上，确实也如此。”
“但是第十四次你回馈给我们的信息，与前面十三次，有了很大的反差，你第十四次记忆植入醒来之后，跟我们说，你在被绑架之前，并不认识孙尚等其他受害者，你在密室里经历的，梁裴是因为中了氰化物剧毒而亡，但是现实里，她是被绑匪撕票而亡。”
“这就是记忆紊乱的表现。”
“第十五次，你醒来的时候，彻底以为自己是纪蓉，过了好多好多时间，你都没有想起来自己是谁，纪蓉的记忆，已经几乎占据了你的身体。”
“我们按照你的说法，将你囚禁在心理诊所，一直在等你自己苏醒，这一等，就是好几个月。”
“然而，你不仅没有苏醒的迹象，还逃出了心理诊所。”
“你逃出来之后，我只能启动最后一套方案，这套方案，同时也是你要求的。”
“我找了警局的同事，你的朋友，任何一个你可能会去找的人，我跟他们提前打好招呼，如果你去找他们，如果问你是谁，就让他们告诉你，你叫纪蓉。”
燕文君看向梁裴，眼神复杂，“整件事，我都按照你的要求来做，但是没想到，还是轻信了他人。”
梁裴知道燕文君这是在说她，她羞愧地低下了头。
她要是知道真想是这样的话，打死她也不敢把莫歆留在身边。
燕文君沉默了好一会，道：“这些天，在查案之余，我一直在寻找你的下落，一直怕你出事，万幸，我还是找到你了。”
“我本不该跟你说这么多，但我实在不想你再继续对我产生误会了，我不知道我说那么多，会对你的大脑产生怎么样的副作用，但是相比于失去生命相比，我宁愿选择前者，至少伤害轻一点。”
“你这一次，真的吓到我了。”
“我怕再不告诉你真相，你一意孤行，下一次，就真的没机会了，不是每一次，都这么幸运的。”
莫歆眼泪又落了下来，“可是我现在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
燕文君怜爱地看着莫歆，心疼中又透着担忧。
“想不起来不要紧，至少，现在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梁裴这时候抬起头来道：“那这么说，我们这次中毒，并不是意外？”
燕文君道：“怎么可能会是意外？我早就跟歆歆说过，如果凶手不是你父亲，凶手另有他人，那么她待在心理诊所有我们保护，是最安全的。”
“因为凶手如果知道她承载了纪蓉的记忆，凶手会不会想办法致她于死地呢？”
提到这，燕文君好奇道：“你们去西乡郊区的桌球场干什么？你们跟尤立成说了什么？”
燕文君这才想起来，涉嫌下毒的人，就是尤立成指使的。
那么他为什么想要杀他们呢？杀人动机是什么呢？
梁裴看了歆歆一眼，叹气道：“主要原因是因为歆歆想要弄清楚她身上出了什么状况，一会觉得自己是纪蓉，一会觉得自己是莫歆，她想知道自己是谁，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就跟她说了我男朋友甘顺天或许能帮忙，他就算帮不了，他可以找他的朋友，他人脉很广的，有很多朋友，或许他的那些朋友里，有能帮我的。”
“歆歆表示同意，我就叫我男朋友回来了，然后跟她说了歆歆的遭遇，我男朋友慎重考虑之后，向我们推荐了一个心理医生，尤立成心理医生，我们在跟他讲述歆歆的遭遇之后，他制定了一个治疗方案。”
“治疗方案包括一个深度催眠，这也是他擅长的领域，深度催眠需要很安静的环境，于是他把我们带到了西乡郊区的一个闲置了很多年的桌球场，那是他的工作室。”
“准备开始深度催眠之前，他帮我们点了外卖，吃了他点的外卖之后，接下来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燕文君道：“你们把什么都跟他们说了？连莫歆是破获密室杀人案的真相这样的事也说了？”
梁裴“嗯”了一声，“为了能治好歆歆，我们把什么都跟他说了。”
燕文君喃喃道：“怪不得，他们对你们产生了杀机，如果密室杀人案破获了，那么死的就是他们。”
梁裴对燕文君这话有点不解，“他们指的是谁？按照你的说法，嫌疑人不应该是尤立成吗？他们指的是尤立成跟我男朋友甘顺天吗？”
燕文君直视梁裴，“说到你的这个宝贝男朋友，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觉得你的男朋友，真的没有一点问题吗？”
燕文君这话，对梁裴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甘顺天，因为她根本就没有理由去怀疑甘顺天。
苍蝇都叮有缝蛋，对于甘顺天，她实在找不出怀疑的点。
所以梁裴对此感到很惊讶，“他有问题？他怎么可能有问题？”
燕文君反问道：“他怎么可能没有问题呢？”
梁裴急着解释道：“如果你怀疑他帮我父亲行凶，完全不可能，密室杀人案发生的时候，我们还没有在一起，而且他也不认识我父亲啊。”
“密室杀人案发生的时候，他正在外面出差，有完整不在场证明。”
“所以我不相信他有问题。”
燕文君没有急着跟梁裴争辩，他问道：“关于甘顺天，你知道多少？”
梁裴高声道：“我男朋友，当然知道很多，他是个成功人士，情商高，长得有男人味，他…”
说着说着，梁裴声音渐渐小了。
在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以为了解自己男朋友的她，似乎并不是真的很了解他。
现在介绍他的形容词，还跟一年前刚认识他的时候一样。
她细想这一年，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发现他们共同的回忆，其实少之又少。
甘顺天不是在出差，就是出差的路上。
两人待在一起最长的一段时间，竟是梁裴住院的那几天。
她此时不禁问自己，自己真的了解甘顺天吗？
自己了解他有多少？
但是嘴上，梁裴还是不愿意承认，“反正他不是坏人。”
燕文君道：“那我们在来重新梳理梳理时间线吧，我问你，你跟甘顺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你口口声声说，甘顺天不认识你父亲，但是他真的不认识你父亲吗？还是说他们不说，你也不问，就觉得他们不认识你的父亲呢？”
“据我所知，在你被绑架之前，你经常跟甘顺天出去玩，有一次你们在逛街的时候，你们被你的父亲撞见过一次。”
“虽然你后来跟你的父亲解释，你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你觉得你父亲，他会相信吗？”
“你父亲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为什么在生命前夕，忽然写起了日记呢？还把杀人动机，作案过程，都写在了日记本上呢？”
“你跟甘顺天又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呢？他又为什么在那个时候，跟你表白的呢？”
“你先回答我这些问题，我再告诉你，他的问题出在哪里。”
“很多事情，并不是像你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