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渔火面色一凛，回身就往内庭院走去。
沈澈紧随其后，穿过几个连廊，走到了言语卿的卧房。江枫正想着要敲门，沈澈已经大手一伸，将门扇一推，信步走了进去。
言语卿披衣而起，睡眼惺忪，转头就看到沈澈踏月而来。
他站在门内，大氅上沾着露水，卷着风进门，带起一阵寒意。言语卿抬眸，沈澈逆着光，周身散发着淡淡的月华的光芒。
“好冷……”
言语卿初睡方醒，语气带着些女儿家的娇憨与气恼，真情实意得很。
几日未见，他进来就摆脸色。
沈澈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撩袍坐在桌案旁边。江枫渔火进门点灯，撩帘，要水，点燃香，一系列步骤井然有序。
女郎斜靠塌上，脸上仍有睡着后被枕头压出来的红印。白皙的脸上印着红印，眸光潋滟，一幅佳人初睡方醒的图。
沈澈坦然凝视片刻，又淡淡挪开了目光。
“晋王殿下深夜来访，不知所谓何事？”她噘嘴有些不太高兴，被吵醒的气恼压在恭敬的话下，所以恭敬得有些敷衍。
沈澈道：“傅天衡乃是傅国公独子，自小与京中崔尚书家千金定了亲，如今虽未回京都，但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傅天衡不可。”
言语卿一听，面上倒没有任何伤心的神色：“哦？那真是太可惜了。”
旁边桌案的茶早就冷了，沈澈没了茶喝，而江枫渔火在忙着其他事宜，甚至还没有空要上来煮茶的意思。晋王殿下面色不虞，背着手，从桌案站起身来，走到她床边。
沈澈身量高，又是站着，她坐在床榻边只能费劲地抬头看他。
郎君面如冠玉，气质如高山流水，疏冷又凛冽。
沈澈冷声警告：“若要出府，就好好招婿，不要戏弄傅天衡。”
言语卿张嘴讽刺：“殿下又怎知我是戏弄他？”
沈澈薄唇紧抿，居高临下睥着她，静默不语。只要不言语，便带有极强的压迫感。
言语卿此人嘴犟，哪里肯承认是戏弄傅天衡。
她何等聪慧，沈澈一出现，她立刻便知是傅天衡连夜去告了状，沈澈顶不住傅天衡的苦诉，不得不过来训话。
前几日和沈澈不欢而散，她仍然记仇，此时恨不得气死他才好。
她顶着压力，顺着沈澈的话就继续说下去：“傅小公爷出身世家大族，又是家中独子，无人争夺财产。人长得俊俏风流，能文能武。我就是钟意傅小公爷，怎么能说是戏弄？”
沈澈声音不疾不徐地，听不出情绪：“想不到傅天衡倒是合你意。”
“可不是么。选夫君不就是得要长相俊俏、家庭富庶、能文能武的。傅小公爷甚合我意。”
沈澈声音极为好听，听到她细数几个条件，冷冷低哼一声：
“要求还不少。”
言语卿双手交叠抱着，反驳回去：“多谢晋王谬赞。”
“这条件，先不要说在晋地，就是在高门大户林立的京都，都是不常见的。”
言语卿顿了顿，向前倾靠，仰头望他。
她眸色如月光盈盈，肤色雪白，红唇带水光，如雪地上绽开的霜雪玫瑰，自带撩人的光华。
“哪儿不常见了，晋王殿下不就是每一个条件都非常符合嘛！”
沈澈：“……”
她话音刚落，便听到旁边随侍的江枫渔火和一些洒扫的小丫鬟发出低低的惊呼声。
接着又觉得不合时宜，连忙抑制住了。
整个杏花深处又是一片寂静。
水滴铜龙的声音是唯一能够听到的声响。
沈澈低头睥她，原本淡淡的表情忽地一沉，喉结上下一滚。
他盯着她，声音却如寒冰一般：“所有人都出去。”
“是。”
江枫渔火带着小丫鬟们迅速带门离开，十万火急的样子，和今日傅天衡离开颇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言语卿眼看着江枫渔火两人如火烧眉毛般地离开了，带着门甚至发出砰地一声，颇有些失去晋王府随从的从容风仪。
她回眸抬头看沈澈，寒凉如天边孤星一样眼神映入眼帘。
他弯腰，眼睛与她平齐，冷声道：
“五嫂，本王没空陪你玩耍。若再让本王听到刚才的话，就不是这么好过了。”
沈澈张嘴唤她五嫂，点名了她的身份，明里暗里都在跟她撇清关系。
他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带来一阵热雾，说出来的话却语带警告。
言语卿凝视他深如瀚海般的瞳仁，鬼使神差地道：“谁说我在玩耍了？明明是字字属实。”
“呵。”
话音一落，沈澈轻笑一声，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
也许是他笑得时间尤为诡异，言语卿只觉得浑身起了鸡皮，不自觉地道：
“殿下笑什么？”
话音一落，沈澈猛地向前一倾，双臂按在她身边的床榻上，仿佛要将她整个环住。言语卿惊得向后倒，双手后撑。沈澈如夜间捕猎的兽，再往前靠，言语卿心中突突直跳，两人随即堪堪地歪到在床榻上。
“啊……”
言语卿惊呼，脑门一炸，所有血液往头顶冲。
沈澈俯身，脸颊一偏，向她耳边灌入低语：
“是么？我倒要看看。”
郎君动作极慢，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边，仿佛是一刀刀凌迟，一寸一寸地入侵。他虽未怎么她，但靠得太近，浑身都能闻到他的味道，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言语卿心突突直跳，又惊又惧，又不肯求饶，红唇紧抿，生生受着。
他神色清冷严峻，眸光炽热，目光在暗夜中如同一道明亮的火焰。沈澈此人，气质如高山白雪般出尘，但手上的举动却这样放肆，于是在清冷中总有些风流意蕴，摄人心魄。
他手指修长，从她抬起的脸上划过，带起一阵令人心惊的颤栗。言语卿不言不语，抿着唇，回望他。见此状，他唇角笑意更盛，长指下滑，从雪白的脖颈，正要一路往下……
“别！”
言语卿惊声叫，抓住了沈澈的手。
烛火晃晃下，他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极低：“不是慕本王么？怎么，这就受不住了？”
他摸索着她的脸颊，仍不肯放过她。肌肤相接触的地方带起一阵热意，不知是惊的还是其他。言语卿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动也不敢动，再艰难地开口：
“……殿下，刚才只是跟您开个玩笑。”
“原来如此。”
沈澈大发慈悲般，忽地起身，在床榻边坐了起来。没有他的压迫，言语卿忽地觉得周身再无压迫感，连空气都呼吸顺畅了。
他嘴角微敛，随手整理方才弄乱的衣衫。罢了，淡淡回头，语带警告的意味对言语卿低哑道，“玩笑就好。”
“本王不是傅天衡。不要招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