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以前是从来没有吃过星鳗这种鱼的，起码可以肯定在陶向予记事当家的那些年没有过。
所以并不能肯定，他阿爸发出这个疑问，是否发现了什么不对的地方。
比方说，今天上午她们渔船在海上讨论过那个问题。
其实陶向予隐约有些期待，陶新军可以说点什么她不知道的，或许为她打开一个新思路呢。虽然到底是什么思路，她依然无解。
陶向予一边回应，视线也没有移开，手中在给赵平安挟鳗鱼块的动作更没耽误。
沙煲里的鳗鱼块，片得大小都很均匀，用筷子挟起来，还沾着晶莹浓稠的糖色，糖色下的肉上边，还隐约透出一层薄薄的红来，那是辣椒面透进去了。
挟了两块鳗鱼块放在肥腊肉上，最后再挟一小把芫荽，一段小葱叠上去。
满满的一勺子，送到了赵平安的碗中，搁在洁白的米饭上。
眼巴巴等着的赵平安眼珠子亮亮的，“阿妈……”
陶向予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他要说什么。
“不许挑食，芫荽跟葱都得吃了，给你挟什么就吃什么。要么别吃。”
赵平安眼里的光灭了：“……”哎呀，他的小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嗯嗯是的，陶向予就是这样的一个温柔贤惠的妈！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只许自己挑食，不许孩子们挑食！
“这个星鳗，是不是那一种，每年十月份左右才会到我们这边海域的那种鳗鱼？”
那边陶新军又带着些许不确定的语气开口了。
“您知道星鳗？”陶向予眼睛亮了亮。
“呃，知道一点吧，不是我们海域的常见鱼类。”陶新军倒是没注意到女儿怀有什么别有的期待，“听说挺难捕的，而且现在不是才九月？”
“对的，而且今天还捕到了不少呢，是不是有点不同寻常？”
“怎么个不同寻常法？”
很显然，有文化如陶新军老师，一时也并不能注意这其中的问题。
陶向予被这反问噎了一下……好吧，好吧。
看来是她想多了，期待过高！她阿爸再博学，对于海洋生物方面的知识，也确实是不能通通涉及的，起码没办法给她更有效的见解。
“也没什么。”陶向予只能微笑着摇摇头。
“哦，这就是那种啊，原来那种叫星鳗的鳗鱼，是这样的啊？”
这次回应的却不是陶向予，而是陶家勇。
陶家勇一边惊奇一边用筷子到沙煲里挟一块鳗鱼，凑到眼前仔细看了一下。
实际上，已经变成餐桌上食物的星鳗，跟一般的鳗鱼根本也看不出什么差别。
哪怕是陶家勇这种十多年的老渔民，都是分辨不出来什么不同的。
“大哥，你难道也没见过啊？”陶向予为此也惊讶。
“没，我们船从来没有捕过星鳗，我只是听说过。”陶家勇回说。
“爹，你们渔船怎么都没捕过的啊？这种鳗鱼很贵吗？”小辉好奇道。
“因为这种鳗鱼它们平常是生长在洞穴里面的，一般渔船的渔网是够不到的。”陶家勇顺嘴答了，“那是比我们常吃的那种海鳗贵的咯。”
“什么洞穴啊？它们不是生在海里的吗？”
“渔网都够不到，那要怎么捉它们的呀？”
“那这些星鳗又是怎么捉到的呢？”
随即接着好几道异口同声探索欲满满的童声，一句话几个小朋友就可以提出一堆问题。
陶家勇：“……”我可以直接懵倒掉吗？
“它们是住在洞穴里，海底也是有洞穴的你们不知道吗？”
陶向予很想笑，好在忍住了，看完热闹后又不得不帮她家大哥解围。
要不就她家大哥这个笨嘴拙舌，根本应付不了这群精力无限好奇心更无限的小朋友群起“围攻”。
“一般渔船的渔网当然罩不到海底那些崎岖不平的洞穴，所以星鳗最好的捕捞方法就是刺钓或诱捕。”
“今天这些星鳗是我们撒网捕到的，知道为什么这回撒网就能捕到呢？因为它们不在洞穴了呆着了，游到了上边，离开它们的家里，到了危险的地方，于是，就被我们撒下去的大网抓来啦。”
陶向予解围也讲得绘声绘色，不仅几个小朋友，连陶家勇都听得认真。
陶家勇乐呵呵地心想，他家小妹可真厉害，才开始讨海半个多月，就懂这么多了，不愧是他家小妹。
其实这些在讨海多年的老渔民陶家勇这里，也是懂得的，但一时要他讲出来，他脑袋里就会变得一片空白，更别说能讲得这么容易懂。
“阿妈，那它们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家到危险的地方呢？”赵健康团子举手发问。
陶向予：“……嗯，这可真是个好问题。”
所以为什么呢？这不就是她一直想知道的。
“嘻嘻，这还用说，当然是因为它们太贪玩咯！”小兰肯定道。
“不是吧，一定是它们肚子饿了，出来觅食！你们看鱼儿，肚子饿了当然也得找吃的，不然它们也会死的。”赵平安反驳道。
“什么呀，我觉得是，家里太热了，它们就出去凉快凉快。”小辉也要有想法的。
陶向予：“……”
真是谢谢你们啊，怎么都没想到还能有这么多精彩的答案。
而且听起来吧，似乎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童言童语争论到最后自然没有正确答案的，陶向予也不说话不否定，反正她也不知道。
陶家勇把那鳗鱼看了半天，才挠挠头喃喃道：“这其实也，看不出来跟一般鳗鱼有什么不一样的啊……”
听得陶向予直想笑，她家这个傻大哥啊！
“这能看出什么来啊！都煮熟了！”陶向予好笑道，“别看了，再看也不出一朵花儿来呀。还是快尝一尝吧，看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但口感绝对不同。”
陶家勇憨憨地一乐，就把鳗鱼送进嘴里了。
不说入口即化吧，也确实不用咋嚼。
这鳗鱼已经煲得，软烂鲜嫩，稍微一嚼就可以吞进去了，更不用担心什么鱼刺。
别说星鳗本身鱼刺就比一般鳗鱼少，就是做成这样，有多少鱼刺儿那也都已经化成油脂了。